第175章 山越来犯(2/2)
“刘云?”严白虎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篝火都在颤动,“扬州主力自讨伐袁术之后只有三、四万人回归,还要镇守扬州数郡,哪有精力顾我们?等他从各地调兵回来,咱们早就抢够粮草退回深山了!”
祖郎走回席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潘临脸上:“潘兄的顾虑不无道理。此事关键,在于同心。若五家各自为战,必被官兵逐个击破。但若同时发难,分袭丹阳、会稽、豫章诸郡,官兵必顾此失彼。我算过了,五家兵马加起来至少八万人,同时出动,扬州守军根本防不住。”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曹操授官虽是计,却也给了我们师出有名。咱们可宣称‘讨逆安民’,如此不仅劫掠,更可招揽人心。平原上那些受刘云苛政欺压的百姓,说不定还会帮咱们。待站稳脚跟,进可攻,退可守,曹操又能奈我何?”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众人。尤突率先表态,举起酒碗:“祖兄深谋远虑,我尤突愿追随!”
彭绮热血上涌,拔出腰间弯刀插在石桌上:“也算我一个!我的刀早就渴了!”
潘临沉思良久,看着四人灼灼的目光,知道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苦笑道:“罢了,既然诸位皆已决定,潘某岂能独善其身。只是用兵需有谋划,不可莽撞。咱们得定个章程,何时出兵,攻何处,如何分赃,都得说清楚。”
严白虎大喜:“好!五家联手,大事可成!咱们这就歃血为盟!”
祖郎命人取来五只大碗,倒入酒水,然后拔出腰间匕首,在掌心一划,鲜血滴入碗中。其余四人依次照做。五人举碗,面向篝火盟誓:“今日起,五家同心,共取扬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血酒饮尽,盟约已成。众人开始详细商议出兵计划,争吵、妥协、再争吵,直到日落西山,终于定下方案:十日后同时发难,祖郎攻丹阳春谷一带,严白虎攻会稽余杭,潘临攻豫章鄱阳,尤突和彭绮各率偏师袭扰周边县城,牵制官兵。
十日后,丹阳郡宛陵城外四十里的赵家庄,迎来了血腥的黄昏。这个庄子有四百多户人家,庄主赵氏是当地豪强,庄墙高达两丈,四角有箭楼,平日里足以抵挡小股流寇。但这天日落时分,了望台上的庄丁刚点起火把,就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他眯眼望去,只见西面烟尘滚滚,似有千军万马奔来。待看清时,他脸色煞白如纸——来者皆披发纹身,衣冠杂乱,手持刀矛弓箭,正是山越蛮兵!而且不是小股,黑压压一片,少说有一万多人!
“山越来了!山越来了!好多!好多!”庄丁拼命敲响警锣,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庄内顿时大乱。庄主赵诚正在用晚饭,闻声摔了筷子,抓起佩剑就往外冲。家兵头目跌跌撞撞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山越,至少一万人,已经到三里外了!”
赵诚冲上庄墙,往外一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夕阳余晖下,山越兵如潮水般涌来,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已经能看清面孔。那些狰狞的脸,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刃,那些发出怪叫的血盆大口……“关紧庄门!所有人上墙!老人孩子躲进地窖!快!”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
庄丁和家兵慌慌张张地爬上庄墙,弓箭手哆哆嗦嗦地搭箭。但已经晚了,山越骑兵转瞬即至,为首一员猛将,正是彭绮。他赤着上身,露出满背的纹身,手中一柄鬼头大刀在夕阳下泛着血红的光。
“放箭!放箭!”赵诚嘶声喊道。
庄墙上稀稀拉拉射出几十支箭,大部分软绵绵地落在山越兵前方,只有几支射中了人,但中箭的山越兵像不知疼痛般,拔掉箭矢继续冲锋。彭绮挥刀拨开射向自己的箭,狂笑:“如此防御,也敢抗拒天兵?儿郎们,给我破门!”
数十名山越勇士扛着临时砍伐的巨木,呐喊着冲向庄门。砰!第一次撞击,庄门剧烈震动,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砰!第二次撞击,门板出现裂缝。赵诚在墙上急得跺脚:“倒滚油!倒滚油!”
几锅烧沸的油倾倒下去,烫得下面山越兵惨叫连连,但立刻有更多人补上。砰!第三次撞击,包铁的庄门轰然向内倒塌,扬起漫天尘土。彭绮一马当先冲入,见人便砍,一个试图阻拦的家兵被他连人带枪劈成两半,鲜血溅了他满脸。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眼中凶光更盛。
“抢粮!抢女人!反抗者杀无赦!”山越兵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庄内,见屋就闯,见物就抢。哭喊声、惨叫声、狂笑声、房屋倒塌声混成一片地狱交响。赵诚率百余家兵试图在街道上组织抵抗,但山越兵太多了,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一个山越兵被长枪刺穿肚子,竟然死死抓住枪杆,让同伴一刀砍下了持枪家兵的头颅。
彭绮直扑赵诚,两人在街道中央战在一起。赵诚虽有些武艺,但哪是彭绮的对手,不过五六回合,佩剑被鬼头大刀磕飞,紧接着一刀从肩劈到肋,整个人几乎被劈成两半。赵诚倒地时眼睛还睁着,望着自家祖宅方向,那里已经燃起冲天大火。
两个时辰后,赵家庄已成火海。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鲜血汇成小溪流入沟渠。彭绮命人将劫得的粮食、布匹、金银装车,又掳走青壮男女三百余人,用绳子串成一串,这才扬长而去。队伍末尾,几个山越兵拖着抢来的女人,女人的哭叫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同一夜,类似惨剧在丹阳、会稽、豫章三郡十余处同时上演。严白虎率二万人攻破余杭县郊三处庄园,抢得粮食六万石;尤突袭掠鄱阳湖周边渔村,烧毁渔船百余艘;潘临虽较为克制,只劫粮仓不杀人,但仍让整个豫章郡震动。
最猛烈的攻击来自祖郎。他亲率二万精锐,直扑丹阳重镇春谷县。春谷县令匆忙闭城,祖郎却不强攻,转而扫荡城外富庶村落,劫得粮草十万石,牲畜数千头,掳走人口三千余。消息如野火般传遍扬州,各郡县惊慌失措,求援文书雪片般飞向扬州治所历城。
三日后,丹阳都尉陈横率五千官兵抵达春谷,与祖郎部在山下平原对峙。陈横是刘云陈县起兵老将,年过五旬,经验丰富。他见山越兵虽悍勇,但阵列不整,心中稍定,命部下摆开阵势:刀盾手在前,长枪手次之,弓弩手压阵,两翼各有三百骑兵。
祖郎跨坐一匹抢来的黑马,遥望官兵阵列,对左右笑道:“陈横老矣,何足惧哉?今日便让官兵见识我山越男儿的勇武!”
彭绮请战,眼中燃烧着战意:“祖帅,让我打头阵!我要为前天战死的几十个弟兄报仇!”
“好!”祖郎点头,“你率五千人马冲阵,我率骑兵绕击侧翼。记住,别冲太深,吸引住官兵即可。”
战鼓擂响,沉闷的鼓声在原野上回荡。彭绮挥舞长刀,率山越兵发起冲锋。这些山越勇士惯于山地作战,在平原上奔跑如飞,口中发出“呜呼呜呼”的怪叫,声势骇人。官兵前排的年轻士兵脸色发白,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陈横镇定指挥:“弓弩手,放箭!”
箭雨倾泻,数十名山越兵中箭倒地,但余者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两军相接,顿时杀声震天。山越兵勇猛异常,往往一个人能对付两三个官兵,官兵前排阵列被冲得动摇,开始向后退缩。
“顶住!后退者斩!”陈横厉声大喝,亲率亲兵上前督战,连斩两个逃兵,这才稳住阵脚。
就在这时,侧翼烟尘大起。祖郎亲率八百骑兵突然从一片树林后杀出,直冲官兵右翼。这些山越骑兵虽无正规训练,但马术精湛,来去如风,瞬间撕裂官兵侧翼。右翼指挥的校尉试图组织抵抗,被祖郎一箭射穿咽喉,栽落马下。
陈横大惊,急调中军支援,但阵型已乱。山越兵趁势猛攻,官兵渐渐不支,开始溃退。兵败如山倒,一旦后退就成了屠杀。山越兵追杀十里,斩首数千,缴获军械无数。陈横在亲兵拼死护卫下逃回春谷城,五千兵马只剩不到一千。
祖郎大获全胜,在山下扎营,将春谷城团团围困。当夜,山越营地点起无数篝火,战士们饮酒狂欢,士气高昂。祖郎大宴诸将,篝火映照着缴获的官兵旗帜和盔甲,烤肉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
严白虎举碗狂笑:“祖兄此战大捷,扬州震动!依我看,不如一鼓作气,攻破春谷,直取宛陵!到时候咱们也坐坐郡守的位子!”
祖郎却摇头,撕下一块羊肉慢慢咀嚼:“春谷城坚,强攻损失必大。我等目的在粮草财货,非在城池。今日一战,已显威名,足矣。”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传令各部,继续劫掠周边,但避实击虚。专打富户庄园,少碰城池。待各郡官兵疲于奔命,百姓怨声载道,再寻机决战。”
彭绮有些不解,抹了抹嘴边的油:“祖帅,咱们现在气势正盛,为何不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春谷,里面的粮草够咱们吃三年!”
祖郎拍了拍年轻将领的肩膀,像在教导子侄:“用兵之道,一张一弛。曹操欲使我等与刘云两败俱伤,咱们岂能如他所愿?劫掠粮草,壮大实力,方是根本。你看这一个月,咱们抢的粮食,够山中吃两年。抢的人口,可以开垦更多山地。抢的兵器,能武装更多勇士。待来年春暖,若时机成熟,再图大事不迟。现在硬拼,赢了也是惨胜,白白便宜曹操。”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称是。但祖郎心中清楚,此战虽胜,却已彻底与刘云决裂。开弓没有回头箭,山越与扬州的矛盾,从此再无转圜余地。他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心想远在历城的刘云,得知后院起火,又会作何反应?是会从豫州调兵回援,还是坐视不理?无论哪种,曹操的目的都达到了——刘云再难全力支持刘备。
篝火渐熄,夜色深沉。扬州大地上,烽烟四起,乱局已成。而远在许昌的曹操,接到程昱呈上的密报,看着上面“山越已动,扬州大乱”八个字,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向,低声自语:“刘云,现在看你还如何支援刘备粮草。”窗外,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但扬州的上空,却笼罩着更加浓重的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