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山越来犯(1/2)

初冬的寒风扫过兖州许昌城头,曹操站在州牧府的高阁上,望着东南方向阴沉的天际。他身披玄色大氅,手握着一封刚送到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传来更夫敲打三更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程昱裹着厚袍匆匆登上高阁,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主公深夜召见,可是有紧急军情?”

曹操将密报递过去,声音像结了冰:“刘云派甘宁从海路给刘备送粮草,五万石。船队吴郡出发,绕开沿岸所有关卡,直接在朐县港靠岸。现在粮草已经运抵下邳。”

程昱接过密报就着灯笼的光快速扫视,越看脸色越凝重。他抬起头时,眼中已满是忧虑:“甘宁……就是那个锦帆贼出身,如今统领刘云水军的将领?此人熟知水道,从海路运粮确实防不胜防。主公,五万石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刘备两万大军吃上大半年。刘云这是铁了心要扶持刘备,在兖州东侧钉下一颗钉子。”

曹操转身面向程昱,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刘云坐拥扬州、豫州、南阳,现在连海外夷州都成了他的粮仓。此人地盘横跨大江两岸,兵精粮足,若再与刘备联手,东西夹击,我兖州危矣。”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麻烦的是,天子已崩,天下无主。刘云和刘备都是汉室宗亲,他们若打出复兴汉室的旗号……”

话没说完,但程昱已经明白了。汉献帝刘协去年在乱军中身亡后,天下彻底陷入诸侯割据。刘备占据徐州,曹操据兖州,袁绍握冀州,公孙瓒守幽州,吕布夺了司隶和并州,刘表只剩荆州的南郡和江夏苦苦支撑,孙策则拿下了荆南四郡。而刘云,这个崛起最快的诸侯,已经控制了扬州、豫州全境和南阳郡,甚至海外夷州也成了他的后方基地。这样的实力,若再与刘备合流,确实有问鼎天下的资本。

程昱将密报叠好放回曹操手中,捋着胡须沉吟片刻:“主公,刘云如今势大,硬碰硬非明智之举。但我们可以让他后院起火,自顾不暇。”他走到栏杆边,指向东南方向,“扬州是刘云的根基之地,但丹阳、会稽一带山越盘踞,那些蛮帅拥兵自重,历来不服管束。若以朝廷——虽然朝廷已无,但我们可以用兖州牧的名义——授其官职,许以厚利,挑动他们下山劫掠。扬州一乱,刘云必分兵回援,哪还有余力支援刘备?”

“山越……”曹操眯起眼睛,“祖郎、严白虎那帮人?”

“正是。这些人贪财慕权,又对平原富庶之地垂涎已久。只需稍加挑拨,给他们一个名分,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下山。”程昱转过身,眼中闪着精光,“待山越与扬州官府杀得两败俱伤,主公再遣一支偏师南下进攻豫州。到时候既能得豫州之地,又能使扬州自乱,达到牵制刘云的效果。”

曹操在阁楼上来回踱步,厚重的靴子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过了许久,他停下脚步:“此事你来办。印信官职,以兖州牧名义颁发。记住,要让他们相信这是朝廷遗命,是正统的封赏。”

“诺!”程昱深施一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十天后,五路使者携金银印信离开许昌。其中一路由程昱的亲信周阑率领,七日后抵达丹阳郡深处的祖郎山寨。那山寨建在云雾缭绕的险峰之上,只有一条贴着悬崖开凿的小道可通。周阑等人刚到山脚,就被从树林里窜出的数十名山越勇士团团围住。这些人披发纹身,手持弯刀和短弓,眼神凶狠如野兽。

“站住!什么人敢闯祖帅的地盘?”为首的小头目喝道,手中弯刀已经出鞘。

周阑面色不变,高举手中锦盒:“兖州牧使者,奉朝廷遗命,特来拜会祖帅,授以官职印信!”

消息很快传上山去。此时祖郎正在聚义厅里与几个头领议事,厅中央的篝火上架着一头刚猎到的野鹿,油脂滴进火里滋滋作响。听闻有使者来访,一个满脸横肉的头领猛地拍案:“大哥,定是官府诡计!让我带人下去把他们砍了!”

祖郎摆摆手。他四十多岁,面皮黝黑如铁,左脸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那是多年前与官兵厮杀时留下的。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兖州牧使者?曹操的人?朝廷都没了,还来授什么官职?但……万一真有机会呢?他在深山里窝了大半辈子,难道子孙还要继续当山贼?

“带他们上来。”祖郎最终说道,“蒙上眼睛,多派刀手跟着。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半个时辰后,周阑被带上聚义厅。眼罩取下时,他眨了眨眼适应光线,看见厅内两侧站着数十名精壮勇士,个个肌肉虬结,眼神不善。上首虎皮椅上坐着祖郎,正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弯刀。

“说吧。”祖郎头也不抬,“曹操派你来做什么?”

周阑深施一礼,打开锦盒,取出一方沉甸甸的铜印和一卷帛书:“曹州牧知祖帅雄踞丹阳,威震山越,特以朝廷遗命,授祖帅为‘丹阳都尉’,秩比二千石。此乃兖州牧印信,请祖帅过目。”

厅中顿时一片哗然。那个满脸横肉的头领大步上前,一把抢过铜印,翻来覆去地看,又展开帛书——上面盖着兖州牧的朱红大印。“都尉?大哥,是都尉!”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祖郎接过印信,在手里掂了掂。铜印冰凉,上面雕刻的龟钮硌着他的掌心。都尉,秩比二千石,这在以前可是能上朝议政的官职。他抬起头盯着周阑:“朝廷都没了,这官职还有何用?”

周邯早已准备好说辞,微笑道:“朝廷虽崩,但天下终究要重归一统。曹州牧拥戴汉室,迟早要拥立新君。到那时,祖帅的官职便是铁打的功勋。况且……”他压低声音,“如今扬州刘云横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祖帅若以‘讨逆安民’为名下山,既得实利,又得民心,何乐不为?严白虎、潘临、尤突、彭绮诸位宗帅,大司马皆已遣使授职。严白虎授‘会稽司马’,潘临授‘豫章校尉’……诸位宗帅皆已应允,不日将举兵下山,共取扬州富贵。若祖帅迟疑,恐他人先得利。”

“什么?”祖郎猛地站起,“严白虎他们也得了官职?”

“千真万确。”周阑从怀中取出几封密信副本,“这是诸位宗帅的回执,祖帅可以过目。”

祖郎接过那些绢布,快速扫视。每封信上都盖着不同山寨的印记,言辞虽异,但意思相同——接受官职,准备出兵。他的心跳得快了起来。如果其他人都出兵,自己按兵不动,那将来在山越中还有何威信?更重要的是,寒冬将至,山中存粮不足,往年小打小闹尚可度日,但今年流民涌入,口粮吃紧,若不下山劫掠,族人必遭饥荒。

他在厅中踱步,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所有头领都盯着他,等待他的决定。终于,他停下脚步,转身对周阑说:“此事重大,需从长计议。你先在山寨住下,三日后给你答复。”

周阑拱手告退,心中却已笃定——祖郎动心了。

同样的场景在其余几处山寨陆续上演。严白虎得“会稽司马”印信后,大喜过望,当夜便召集部下痛饮,宣布不日将出兵劫掠平原富庶之地。潘临老成持重,犹豫再三,但见其他人都已答应,最终也接下了“豫章校尉”的印信。尤突和彭绮年轻气盛,一听到能下山劫掠,还能得朝廷官职,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五日后,祖郎派出信使,邀诸宗帅至丹阳、会稽交界处的天柱峰会盟。那是一座孤峰,山顶有天然石坪,视野开阔,易守难攻。这日清晨,各路山越人马陆续抵达。祖郎最先到,命人在石坪中央升起三堆篝火,摆上酒肉。巳时左右,严白虎率三百亲卫上山,此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声如洪钟:“祖兄,许久不见!”

“严兄别来无恙。”祖郎拱手相迎,两人把臂相视,都看到对方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

紧接着,潘临、尤突、彭绮三人先后抵达。潘临年约五十,须发已见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尤突三十余岁,瘦高个子,眼神总在转来转去;彭绮最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却以勇猛着称,左耳缺了半只,是早年与官兵厮杀时留下的伤。

五方人马齐聚,石坪上聚集了上千精锐,虽然名义上是会盟,但彼此亲卫都手按刀柄,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众人分席而坐,中间篝火熊熊,烤全羊的香气混着酒气在空气中弥漫。

祖郎率先举碗:“今日请诸位前来,所为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猜到。曹操遣使授官,欲挑动我等下山。此事利弊,需共商之。”

严白虎一口饮尽碗中酒,重重将碗顿在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有何可商?兖州牧授我‘会稽司马’,此乃天赐良机!我等久居深山,受尽官府欺压。那些平原上的富户,粮仓堆得冒尖,绫罗绸缎穿不完,娇妻美妾换着睡。咱们呢?啃着粗粮,穿着兽皮,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女人!如今刘云那厮占了扬州,征税比从前还狠,正是咱们下山的好时机!”

潘临缓缓放下酒碗,沉声道:“严兄且慢。曹操奸雄,岂会好心授官?分明是驱使我等与刘云相争,他好坐收渔利。若贸然下山,只怕中了圈套,让兄弟们白白送命。”

“潘兄太过谨慎!”尤突插话道,他搓着手,眼中闪着精光,“即便曹操有算计,于我们何损?刘云的兵马多在豫州和南阳,扬州境内守军不多。去年我不过带八百人下山,就劫得粮草五千石,布匹三百匹,还有几十个细皮嫩肉的女人。如今五家联手,兵马数万,踏平几个县城都不在话下!”

彭绮年轻气盛,拍案而起,碗里的酒都洒了一半:“说得对!刘云占了咱们的扬州,还想让咱们饿死在山上?此仇不共戴天!既然曹操给咱们名分,正好借机报仇雪恨,夺取粮草过冬!我愿为先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激烈。祖郎静静听着,直到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曹操确是利用我等,然这利用之中,亦有实利。”他站起身,走到石坪边缘,指着山下隐约可见的平原村落,那些村落像棋子一样散落在田野间,“寒冬将至,山中存粮不足。往年小打小闹,尚可度日。然今年天下诸侯乱战,流民涌入山中,口粮吃紧。若不下山,族人必遭饥荒。我寨中已有老人孩子开始吃树皮了。”

这话说到了众人痛处。山越虽据险而守,但耕地稀少,粮食一直紧缺。严白虎趁机道:“祖兄说得对!我得到消息,丹阳郡府今秋收粮三十万石,屯于宛陵。会稽郡更多,少说四十万石。若能攻破一两座大城,足够我各族三年之用!”

潘临仍有疑虑:“然则刘云麾下兵马精锐,更有水军纵横大江。若我等闹得太大,引来刘云主力回援,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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