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念微荡(1/2)
周凯把卡车停进轧钢厂的车库时,车斗里的农具已经卸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黄土——那是昌平乡下的土,混着点青草的碎屑,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把,指尖沾着的土粒带着点潮湿的腥气,让他忽然想起秦怀茹那双沾着泥的布鞋。
“凯子,发啥愣呢?”同组的李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拎着个饭盒,“快下班了,不去打饭?”
周凯回过神,笑了笑:“刚想起点事。”他没说,这一路回城,他脑子里反复晃着的,都是秦怀茹蹲在路边时疼得发白的脸,还有她被扶上卡车时,辫梢红绳在风里甩动的样子。那姑娘的声音软得像棉花,说“麻烦您了”的时候,眼睛垂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青涩得像没熟透的果子。
回到前院的小院,天已经擦黑。他买的那两间倒座房和耳房,墙皮刚刷了第一遍白灰,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光。周凯摸出钥匙开门,门轴“吱呀”一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屋里还空落落的,只有白天从信托商店淘来的旧书桌摆在窗边,桌面上的木纹被他用砂纸磨得光滑,透着点温润的光。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凿子和刨子,打算给书桌做个抽屉。木料是厂里淘汰的边角料,硬得很,换作以前,凿不了几下就得手酸,可现在握着凿子往下凿,手腕只稍一用力,木屑就簌簌往下掉——他最近才发现,自己的力气竟悄悄涨了不少,上次帮傻柱抬机床,两个人的活,他一个人就扛动了大半,吓得傻柱直喊“凯哥你成大力士了”。
凿子在木头上划出规整的凹槽,周凯的心思却又飘远了。他想起秦怀茹家院角的石榴树,想起她娘端来的那碗白开水,甚至想起她被扶进屋时,窗纸上印着的那个模糊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为啥总想着这些,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甜丝丝的,又有点发空。不行十三姨的魅力太强了。
“咔嗒”一声,抽屉的木轨凿好了。周凯放下工具,摸出烟盒,刚想点一根,又想起秦怀茹家屋檐下晒着的玉米,那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怕是不兴抽烟。他把烟塞回兜里,起身往小叔周建设家走——婶子王秀莲说今晚包饺子,让他过去吃。
周建设家的西厢房亮着灯,隔着穿堂屋就能听见王秀莲的咳嗽声。她最近总咳嗽,缝纫社的活计重,常常熬到后半夜,周凯上次托人给她捎了两斤红糖,让她泡水喝,这会儿刚进门,就见她正往灶膛里添柴,锅里的水“咕嘟”冒泡,蒸汽把窗户纸熏得发白。
“小凯来了?”王秀莲转过身,围裙上沾着面粉,“快坐,建设去接大军了,马上就回。”
周建设在街口的印刷厂上班,最近厂里接了批教材的活,天天加班,回来时总带着身油墨味。他儿子周大军今年八岁,在胡同小学上二年级,性子腼腆,见了周凯就往爹身后躲,今天却捧着本算术本凑过来,小声说:“凯哥,这道题我不会。”
周凯接过本子,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算术式,他刚要开口,周建设推门进来了,肩上扛着个纸卷,是印刷厂裁错的画报,上面印着天安门的图案。“给大军糊墙用,”他把纸卷往桌上一放,冲周凯笑,“今天包饺子?我可闻着香味了。”
王秀莲把饺子下进锅,白胖的饺子在水里翻滚,她捞起几个放在碗里,先给周大军夹了两个,又给周凯端来一碗:“多吃点,你最近忙装修,耗体力。”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肉不多,却调得香,周凯吃着,想起秦怀茹家的窝窝头,粗粝的口感里带着麦香,竟和这饺子一样让人踏实。
“小凯,你那房啥时候能住?”周建设咬着饺子问,“我听院里人说,许大茂考上高中了,还是市里的重点,他娘整天在院里炫耀,说将来要当干部。”
周凯愣了愣,才想起许大茂——那个总爱跟阎家小子疯跑的半大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上高一的年纪了。“快了,把家具凑齐就搬。”他含糊应着,心里却在想,昌平的秦怀茹,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吃饭?会不会想起那个送她回家的卡车司机?
秦家村的土炕上,秦怀茹正帮娘纳鞋底,针脚在粗布上来回穿梭,却总扎错地方。她娘瞅着她发愣,用顶针敲了敲她的手背:“想啥呢?针尖都快戳手上了。”
“没……没啥。”秦怀茹低下头,脸颊有点热。下午崴了的脚还肿着,娘用草药给她敷了,凉丝丝的,可她总想起卡车里的颠簸,想起那个叫周凯的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扶她上车时,指尖碰了下她的胳膊,那点温度像烧红的烙铁,半天都没散去。
“是不是想那个送你回来的同志了?”她娘笑了,“我瞅着那小伙子人不错,实诚,不像村里的二柱子,油嘴滑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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