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基金会的力量(2/2)

二楼是工作区。几十个画师坐在透写台前,有人正在描线,有人在上色,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赛璐珞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墨水、颜料和咖啡混合的气味。

一个年轻的日本画师抬起头,看到他们,微笑着点头,然后用日语说了句“欢迎”。他的桌面上堆满了稿纸,旁边的废纸篓里塞满了画废的原稿。

“这里就是大家接下来三个月学习的地方。”山下说,“每个人会配一个导师,一对一指导。语言方面,社里请了中文翻译,但希望大家也能尽量学一些日语——至少专业术语要会。”

欢迎会在三楼的会议室举行。长桌上摆着简单的茶点——三明治、蛋糕、咖啡。樱花社的主要画师都来了,包括从香江提前过来的马荣城。

陈明鼓起勇气问:“马先生,我们……可以看您的工作过程吗?”

“当然。”马荣城点点头,“从明天开始,你们坐在我旁边看。有问题随时问。”

会议结束后,山下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有学习计划、作息时间表、东京地图,还有一张地铁卡。地铁卡里已经充了一万日元。

“这是基金会预支的生活费。”山下说,“叶社长交代,大家专心学习,生活上的事不用操心。”

回到宿舍已经是傍晚。陈明累得几乎站不住,但精神异常亢奋。他坐在床边,翻开速写本,想画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像洪水一样冲进来,还没找到出口。

徐峰在整理行李,从箱底拿出一个相框,放在床头柜上。照片里是他和妻子的合影,两人都笑得很灿烂。

“结婚三年了。”徐峰注意到陈明的目光,解释道,“她支持我来。”

陈明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很想家,想北京冬天干燥的空气,想学校门口那家永远挤满人的拉面店,想万籁明先生那双总是沾着颜料的手。

窗外,东京的夜色已经降临。远处写字楼的灯光一扇扇亮起,像倒悬的星河。而在目黑区那栋六层办公楼里,还有些窗户亮着灯——那是樱花社的画师们在加班。

同一时间,在距离东京三千公里外的新加坡。

牛车水街区的广场上,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被灯光照得通明。舞台背景是一幅巨大的海报:深蓝色底,金色的五线谱蜿蜒成龙的形状,正中是毛笔字写的“第一届东南亚中文歌曲创作大赛”。海报右下角,有叶飞的亲笔签名——那是林依诺上次回香港时请他签的,签了五十张,用在各个赛区的宣传上。

台下坐满了人。有华人,也有不少当地其他族裔的面孔。前排评委席上,坐着三位评委:一位是新加坡本地着名的音乐制作人,一位是从台湾请来的资深填词人,还有一位是林依诺——她作为基金会代表出席。

此刻站在台上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来自马来西亚槟城。她抱着木吉他,手指在琴弦上有些发抖。灯光太亮,她眯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弹前奏。

旋律很清新,有南洋特有的湿润感。她开口唱,歌词是中文,但咬字带着闽南腔的柔软:

“雨林深处有故乡,橡胶树泪成行……”

女孩的声音清澈,像山泉。唱到第二段,她加入了马来语的哼唱,两种语言交织,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林依诺在评分表上快速记录着,旁边的台湾填词人侧过头,低声说:“这女孩有灵气,混搭的手法很自然。”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女孩鞠躬,眼眶有点红——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自己的歌。

下一位参赛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自印度尼西亚泗水。他穿着传统的巴迪衫,手里拿的不是吉他,而是一个叫“甘美兰”的印尼传统乐器。他先用印尼语说了几句,翻译解释道:“他说,这首歌的旋律来自他祖母唱的摇篮曲,歌词是他自己填的中文。”

演奏开始。甘美兰的声音空灵而神秘,像月光下的神庙。男人用中文唱起来,声音低沉沙哑:

“千岛之间,有船在飘摇,载着乡音,寻找彼岸的桥……”

林依诺停下笔,静静听着。她想起叶飞说过的话:“音乐没有边界,但音乐人有来处。”这个印尼男人的歌,就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他用故乡的乐器,唱中文的歌,讲述的是所有离散者的共同情感。

比赛进行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入围名单要明天公布,但很多参赛者已经围在台下交流。那个马来西亚女孩和印尼男人聊了起来,虽然语言不太通,但用手比划着旋律,竟然也能沟通。

林依诺收拾好东西,走出会场。新加坡的夜风温热潮湿,带着香料和海鲜的味道。她拿出手机,想给叶飞打电话,但看了眼时间——香港那边应该已经睡了——又放下。

她走向停车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路过一个还在营业的唱片行,橱窗里正在播放邓丽君的《甜蜜蜜》。歌声飘出来,在夜色中柔软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