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京营糜烂,重整伊始(1/2)

陈天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暮色中激起圈圈涟漪,迅速传遍了整个兵部,也以更快的速度,传到了京营各位勋贵、将领的耳中。

翌日,辰时。

京营校场,旌旗在带着沙尘的春风中无力地卷动。

高台之上,陈天按剑而立,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左侍郎王业浩与右侍郎杨嗣昌。

尚方宝剑被一名亲兵双手捧持,肃立一旁,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台下,本应队列严整、军容鼎盛的京营“精锐”,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陈天,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稀稀拉拉,参差不齐。

这便是他对京营的第一印象。

名义上应有数万人接受点验的校场,实际到场的人数,粗略看去,竟不足册籍所载的一半!

而且站立的士卒,多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上的号衣褪色破旧,甚至难以蔽体。

手中的兵器,长枪木杆开裂,刀剑锈迹斑斑,如同他们主人一样,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队列歪歪扭扭,士卒们眼神茫然,或低头看着露出脚趾的破鞋,或偷偷四下张望,毫无军人应有的锐气与纪律。

站在队伍前方的那些将官,倒是大多膘肥体壮,身着鲜亮盔甲,与身后如同乞丐般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提督京营戎政、英国公张世泽与协理京营戎政的兵部官员李侍郎早已到场,见到陈天,连忙上前见礼,神色间带着几分尴尬与不安。

司礼监太监、同样提督京营戎政的曹化淳并未亲至,只派了个小太监前来,远远站着,似在观望。

“开始吧。”

陈天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对身旁的王业浩下令。

王业浩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展开手中兵部存档的名册,开始唱名点验。

“五军营,前部左哨,千总赵大勇所部!”

“到……到齐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将官慌忙出列,高声应道。

陈天的目光扫过他身后那稀稀拉拉、恐怕连三百人都不到的队伍,名册上记载的却是一哨满编五百人。

他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冷冷道:“入列。”

点验继续。

“神枢营,车炮兵甲队!”

“到齐!”

实际人数不足七成,且所谓车炮,不过是几辆破旧不堪、轮子都快散架的大车,上面架着的火炮锈蚀严重,能否打响都是问题。

“神机营,火铳手右卫!”

“到……到……”

应到五百,实到不足两百,火铳手们手持的铳管大多布满污垢,许多人的火绳都未曾点燃,只是做做样子。

越点下去,王业浩的声音越是干涩,杨嗣昌的脸色越是铁青。

台下那些将官,起初还有些紧张,见陈天只是沉默地看着,并未立刻问责,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应答声也恢复了往日的油滑。

空额!

触目惊心的空额!

吃空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一个营哨,能有五六成实员,都算是“精锐”了。

更有甚者,如惠安伯张庆臻麾下的某个营,点验时竟只来了不足三成的人,带队军官还振振有词,言称其余人等“外出操练”、“染病在营”。

陈天的目光越来越冷。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空额,还有充斥在队伍中的老弱。

不少士卒头发花白,身形佝偻,恐怕连兵器都拿不稳,还有一些明显未成年的半大孩子,躲在人群里,眼中满是恐惧。

这就是拱卫京师的最后屏障?这就是大明朝的脸面?

当点验到襄城伯李国祯麾下的一支队伍时,情况达到了荒谬的。

名册上标注为“精壮战兵”的队列里,竟然混着十几个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掉光的老翁,以及几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孩童,他们穿着极度不合身的破烂军服,在春风中瑟瑟发抖。

“这就是神枢营的精锐?”

陈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碎裂,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场。

负责该队的是一名姓刘的游击将军,他肥硕的脸上挤出一丝谄笑:“部堂明鉴,这些……这些皆是军中老卒,经验丰富,这些娃娃则是……则是家中顶梁,入营报效……”

“经验丰富?”

陈天打断他,走到一名老卒面前,老人眼神浑浊,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老人家,高寿几何?在营几年了?”

老卒茫然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旁边一个机灵点的孩子怯生生道:“回……回大老爷,我爷爷……六……六十三了,在营里……待了四十年了……”

六十三?在营四十年?

陈天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这分明是将卫所世袭的军户拉来充数,这些老弱,平日恐怕连饷银的影子都见不到,只是军官们贪污空饷的工具。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射向那刘游击:“名册上,你这一队,满编二百人,实到多少?”

“一……一百八十人!”刘游击硬着头皮道。

“一百八十?”

陈天冷笑,对随行的宣大老兵一挥手,“重新清点!”

几名如狼似虎的宣大老兵立刻上前,迅速而精准地清点人数。

“报!实到一百二十三人!”

“其中,年过五十者,三十七人!”

“未满十六者,十一人!”

“剩余所谓‘青壮’,亦多面带菜色,兵器不全!”

数字报出,校场上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将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刘游击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部堂饶命!部堂饶命啊!这……这都是惯例,非末将一人如此啊!”

“惯例?”

陈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喝兵血,吃空饷,以老弱充精壮,这就是你们京营的惯例?!朝廷每年拨付巨额粮饷,就是养了你们这群蛀虫,和这些连刀都拿不动的‘精锐’?!”

他猛地抬手,指向校场上那些面有菜色的士兵:“看看他们!他们本应是种地的农夫,是做工的匠人,却被你们拉来充数,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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