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王仲瞿作刺贪赋(1/2)

江南的烟雨刚歇,苏州府衙的庭院里还凝着湿漉漉的水汽。王仲瞿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站在刘墉书房外,青衫沾了些晨露,却丝毫不觉寒凉。昨日刘墉彻夜审阅李旺财与周坤的供词,从中揪出了三条与省城官员勾连的暗线,又核对了苏墨提供的“翰墨斋”线索,最终决定派王仲瞿即刻回京——一来将江南案的初步罪证递呈王杰,二来打探京城动向,尤其是和珅党羽的最新动作,顺便设法联络朝中支持整顿吏治的老臣。

“王先生此去,务必谨慎。”刘墉亲自送至府衙门口,将一封封缄的密函递给他,“和珅虽在江南有残党,但其根基仍在京城。如今皇上对他宠信未减,你若贸然行事,恐遭暗算。”

王仲瞿接过密函,郑重纳入怀中:“大人放心,仲瞿自有分寸。江南百姓的苦难,李旺财之流的嚣张,皆因朝中贪佞作祟。此次回京,我不仅要递上罪证,更要看看这京城的天,究竟被乌云遮得有多厚。”

苏墨捧着备好的行囊赶来,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塞了几卷“布衣”先生的诗笺复本:“王先生,这是我临摹的‘布衣’先生诗作,或许在京城能遇到识得此诗之人,也能为大人多寻一条线索。”

王仲瞿接过行囊,拍了拍苏墨的肩头:“多谢苏秀才。你留在大人身边,好生协助整理文书,若有‘布衣’先生的新消息,务必及时告知。”

晨光熹微中,王仲瞿登上了北上的官船。船行运河之上,起初还能见到江南水乡的安宁——经过刘墉整治,沿岸佃户不再受豪强欺压,田埂上有人扶犁耕种,孩童在河边嬉戏。可船过长江,进入江北地界,景象便骤然变了。

却说王仲瞿因何来到了刘墉的身边,这事儿也巧了。当时王仲瞿身处险境,正愁无法脱身时,恰好遇到了刘墉的管家张成。张成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抽出腰间短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要抢夺纸条的人打跑了。当王仲瞿知道张成的身份后,就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张成。而张成就让刘安把纸条送到了傅恒的府上,王仲瞿就跟着张成来到了刘墉的身边。

沿岸州县的官道上,常有差役催逼百姓运送木料、绸缎,车上插着“供奉和府”的旗号,稍有迟缓便棍棒相加。王仲瞿乔装成游学的书生,在淮安府上岸补给时,亲眼见到一群差役闯入一家布庄,抢走了店主准备过冬的绸缎,只丢下几两碎银,美其名曰“和大人寿辰采买”。店主跪地哭诉,说家中老母重病,全靠这绸缎周转药费,却被差役一脚踹开:“和大人要的东西,是你的福气!再敢啰嗦,直接锁了你去大牢!”

王仲瞿上前劝阻,却被差役推搡着骂道:“哪来的酸秀才,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和大人的事,也轮得到你管?”幸得一位路过的老秀才拉走了他,低声告诫:“后生莫要多管闲事。如今和大人权倾朝野,各地官员争相供奉,稍有不敬便是杀身之祸。前几日邻县有个知县,因供奉的珍宝不够贵重,直接被革职抄家了。”

一路北上,这般景象屡见不鲜。有的州县为了凑齐给和珅的“孝敬”,竟提前征收来年的赋税;有的地方为了修建和珅的行宫别院,强征民夫,致使农田荒芜。王仲瞿看着沿途流离失所的百姓,看着那些被搜刮得空空如也的店铺,再想起江南案中李旺财背后那张庞大的关系网,心中的怒火与悲愤愈发浓烈。他终于明白,刘墉在江南的整顿,不过是撕开了贪腐冰山的一角,真正的根源,在京城,在和珅那摇摇欲坠却又权势滔天的朝堂之上。

半月后,王仲瞿抵达京城。相较于江南的温润,京城的秋意已浓,街道上车水马龙,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他没有直接前往军机处,而是先去了城西的一处僻静客栈——这是刘墉与京城忠臣约定的联络点。

客栈老板是位退休的老御史,见王仲瞿递上的暗号玉佩,立刻引他至后院厢房。“王先生一路辛苦,”老御史神色凝重,“王大人(王杰)昨日还派人来问过,说你若到了,务必先见他一面,京城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当晚,王仲瞿乔装成商贩,随老御史从侧门进入王杰府邸。府邸陈设简朴,与京城官员的奢华截然不同。王杰见他到来,连忙起身相迎,眼中满是急切:“王先生,江南那边可有进展?李旺财的供词,是否能牵扯出和珅的核心党羽?”

王仲瞿取出密函与卷宗,递交给王杰:“王大人,李旺财与周坤已供出三位省城官员,皆是和珅提拔的亲信,他们在江南垄断盐运、侵占良田,罪证确凿。刘大人已命人暗中抓捕,不日便可押解回京。只是……”他顿了顿,将沿途所见所闻一一告知,“江北各州府为讨好和珅,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和珅的权势,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稳固。”

王杰听完,重重叹了口气,脸色愈发难看:“你说得没错。就在你回京途中,皇上又赏赐了和珅一座位于海淀的行宫,还加封他的儿子丰绅殷德为御前侍卫统领。和珅借着皇上的宠信,最近又安插了不少亲信到六部,凡是反对他的官员,要么被革职,要么被外派,如今朝中敢说真话的,已是寥寥无几。”

“那钱大人与窦大人在江南的调查,可有阻碍?”王仲瞿问道。

提到此事,王杰的眉头皱得更紧:“和珅早已给李侍尧送去密信,李侍尧销毁了大部分贪腐证据,还买通了窦大人身边的一名随从,暗中传递消息。前日钱大人在勘察漕运码头时,险些被人推落河中,幸得窦大人及时相救。和珅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王仲瞿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想起钱沣的清正,想起窦光鼐的刚直,想起江南百姓对清明吏治的期盼,再想起和珅党羽的嚣张跋扈,心中的悲愤如潮水般汹涌。“难道就任由他这般无法无天?皇上难道看不到他的狼子野心?”

“皇上并非看不到,”王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只是皇上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又念及和珅多年来的‘功绩’,不忍轻易动他。前日刘大人在养心殿面圣,恳请皇上彻查和珅党羽,皇上虽未明拒,却也只是含糊其辞,说‘凡事以稳为重’。如今的朝堂,已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大乱。”

当晚,王仲瞿宿在王杰府邸的偏院。夜深人静,他辗转难眠,起身点亮油灯,取出苏墨临摹的“布衣”先生诗笺,又想起沿途所见的百姓疾苦,想起和珅党羽的贪赃枉法,想起刘墉、王杰等人在风雨飘摇中坚守的正义。一时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化作一股磅礴的文气,在胸中激荡。

他铺开宣纸,研好浓墨,提起狼毫笔,手腕微顿,随即挥毫泼墨。笔尖在宣纸上疾走,墨汁飞溅,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满腔的愤慨与期盼。

开篇便是对贪佞的怒斥:“赫赫权奸,窃国柄以自雄;炎炎酷吏,剥民脂而自丰。和珅当道,如豺狼之噬野;群小附势,若蝇蚋之逐腥。”笔锋一转,又写百姓的苦难:“田畴荒芜,因苛政而流离;市井萧条,为盘剥而凋零。老者无衣,寒骨露于霜雪;幼者无食,饥啼彻于荒庭。朱门酒肉,臭彻十里之郭;路有冻骨,魂断九泉之冥。”

写到激动处,王仲瞿猛地拍案,墨汁震出几滴,落在宣纸上,却更添几分悲壮。他继续写道:“昔有廉吏,沥血以报国;今有清臣,执剑以除凶。刘公秉正,挺孤松之傲骨;王公守节,立寒梅之贞容。钱生冒死,探漕运之黑幕;窦公仗义,破奸佞之奸盟。”

最后,他笔锋一扬,寄寓着对正义的期盼与对贪腐的警示:“天道昭昭,善恶终有报;民心浩浩,清浊自分明。愿斩贪佞之首,以谢天下;愿扫阴霾之雾,以见清明。勿谓权高可欺世,勿谓势大可横行。试看青史留名者,唯有丹心照汗青!”

通篇赋文,洋洋洒洒近千字,名为《刺贪赋》。字字泣血,句句诛心,既痛斥了和珅及其党羽的贪赃枉法、祸国殃民,又歌颂了刘墉、王杰等忠臣的清正廉明、挺身而出,更表达了对天下清明、百姓安宁的深切期盼。

写罢,王仲瞿放下笔,只觉胸中郁气尽散,却也浑身脱力。油灯下,他看着这篇墨迹未干的《刺贪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这篇赋文一旦流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引来和珅的杀身之祸。但他无所畏惧,身为文人,笔便是他的剑;心怀正义,便敢与黑暗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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