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寺月下悟拳理(1/2)
汾水河的浪头如野马般奔腾,郭永福被卷在其中,呛了好几口带着泥沙的河水。他死死攥着那卷用油纸裹好的拳谱,任凭水流将自己抛上抛下。不知过了多久,湍急的河水渐渐缓和,他瞅准一处浅滩,拼尽全力游了过去,趴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剧烈地咳嗽,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河风带着水汽刮在身上,冷得他牙齿打颤。郭永福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腰间,铁尺还在,拳谱也完好无损,只是身上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脚踝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望着黑石山的方向,王虎倒下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眼眶不由得热了。
“王大哥,此仇我必报。”他低声道,声音嘶哑。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体力稍稍恢复,郭永福起身沿着河岸往前走。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跟着河水的流向,一路向西。走了两日,身上的干粮早已耗尽,幸好河边常有野果,渴了就喝河水,夜里就蜷缩在避风的石洞里。这日午后,他爬上一处高坡,远远望见前方的山坳里立着一座破败的寺庙,飞檐倾颓,墙皮剥落,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却仍透着几分肃穆。
“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郭永福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寺庙门口的匾额上刻着“月照寺”三个字,漆皮早已脱落,字迹却还清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内杂草丛生,几棵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正殿的佛像半边身子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
他正想找个角落坐下,却听见西厢房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郭永福心中一动,握紧铁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浓烟滚滚,一个赤着上身的中年僧人正在打铁。那僧人膀大腰圆,古铜色的皮肤上汗珠滚滚,手里的铁锤落下时,火星四溅,将他脸上的络腮胡映得发红。铁砧上躺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在他的捶打下渐渐有了刀的形状。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僧人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洪亮如钟。
郭永福推门而入,抱拳道:“晚辈郭永福,路过宝刹,想借个地方歇脚,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僧人放下铁锤,拿起水桶往铁块上一浇,“滋啦”一声,白雾升腾。他转过身,只见他眉眼方正,额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穿着僧袍,却不像个出家人,倒像个沙场退下来的将军。
“贫僧法号了尘,在此修行。”了尘指了指墙角的草堆,“想歇脚便歇,只是这寺庙破败,没什么好招待的。”
郭永福道了谢,在草堆上坐下。他看着铁砧上的刀坯,刀刃已初具雏形,寒光闪闪。“大师好手艺。”
了尘笑了笑,拿起磨刀石打磨起来:“年轻时学过几年打铁,如今闲来无事,打些农具送给山下的村民。施主看着不像寻常百姓,倒像是练家子?”
“晚辈略懂些粗浅功夫。”郭永福不愿多提往事,转而问道,“这月照寺看着有些年头了,怎么如此破败?”
“三十年前遭了兵灾,烧了大半,后来朝廷拨款修缮过,只是近些年香火渐少,便成了这般模样。”了尘叹了口气,“施主身上有伤痕,还带着兵器,莫不是惹了麻烦?”
郭永福沉默片刻,将自己被官府追捕的事简略说了说,隐去了杀人的经过。
了尘听完,擦拭刀刃的手顿了顿:“这世道,不公之事多如牛毛。施主若不嫌弃,可在此多住几日,官府的人不会查到这里。”
郭永福又惊又喜:“多谢大师!”
“举手之劳罢了。”了尘将磨好的刀挂在墙上,“寺里还有些糙米,我去生火做饭。”
就这样,郭永福在月照寺住了下来。了尘每日除了打坐念经,便是打铁,偶尔会下山化缘,带回些蔬菜和油盐。郭永福则帮着打扫寺庙,挑水劈柴,两人相处得倒也融洽。
他每日仍坚持练功,清晨在后院的空地上扎马步,练通背拳的招式。了尘有时会站在廊下看着,却从不点评。郭永福心里清楚,这僧人看似普通,实则定是深藏不露,便想着找机会请教。
这日清晨,郭永福正在练“翻江倒海”的招式,双臂挥舞时,总觉得掌力不够连贯,发力到一半便泄了。他反复练了几十遍,额上渗出汗珠,却始终不得要领。
“施主的拳,打得太急了。”了尘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串刚采的野葡萄。
郭永福停下动作:“还请大师指点。”
了尘走进来,拿起一颗葡萄捏在手里:“你看这葡萄,捏得太急,皮就破了,汁水流出来,就没了味道。打拳也是这般,力要收放自如,该快时如闪电,该慢时如抽丝,一味求快,反倒是落了下乘。”
他说着,伸出手掌,缓缓向前推去,看似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道,将郭永福身前的一片落叶推得向后飘去。“通背拳讲究通肩达背,你只做到了形,却没悟到神。所谓神,便是意,意到则气到,气到则力到,三者合一,方能刚柔相济。”
郭永福茅塞顿开,他之前练拳,总想着如何将招式打得更快更猛,却忽略了意与气的配合。就像方才的“翻江倒海”,他一心想将掌力发出去,反而让气息乱了。
“多谢大师点醒!”郭永福拱手道。
了尘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说。施主天资不错,只是缺了些沉淀。这寺庙后面有座望月台,夜里月色好的时候,你不妨去那里坐坐,或许能有些新的感悟。”
当晚,郭永福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往后山走去。望月台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周围种着几棵松树,月光透过松针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坐在石台上,望着天边的圆月,想起了赵长风的教诲,想起了柳青云的拳谱,又想起了了尘的话,思绪万千。
“意、气、力,三者合一……”他喃喃自语,伸出手掌,按照通背拳的招式缓缓比划着,刻意放慢了速度,感受着气息在体内的流动。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掌风掠过,带起松针簌簌落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发力时不再是单纯依靠筋骨,而是有股无形的力量从大地升起,顺着双腿传到腰间,再由肩膀送向手掌。
“原来如此!”郭永福心中豁然开朗。通背拳的“通”,不仅是通肩达背,更是要与天地相通,将自身的力量与周遭的一切融合,方能收发自如。
他越练越投入,时而如猛虎下山,刚猛凌厉;时而如灵猿戏耍,轻盈灵动。不知不觉间,他将走镖时学的擒拿、格斗技巧融入通背拳中,原本大开大合的招式变得更加刁钻诡异,掌法中带着擒拿,身法里藏着闪避,竟隐隐有了新的变化。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郭永福才停了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泛红,却没有丝毫酸痛之感。
“这或许就是属于我自己的拳法。”他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个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郭永福一边跟着了尘学习吐纳调息,磨练气息,一边在望月台上揣摩新的拳法。他将通背拳的刚猛、擒拿的巧劲、格斗的迅捷融合在一起,反复推敲每一个招式,删繁就简,去粗取精。
了尘偶尔会来看他练拳,有时会提点一二:“这招‘白蛇吐信’,指尖当如毒蛇出洞,不仅要快,更要准。”“‘野马分鬃’时,腰身当如磨盘,转得越圆,力越足。”
郭永福一一记下,不断完善招式。他发现,新的拳法更注重缠绕与卸力,遇到对方的攻击时,不再是硬接硬挡,而是像藤蔓一样缠上去,顺势卸开对方的力道,再予以反击。
“不如就叫它‘缠拳’吧。”郭永福心想。
三个月后,郭永福终于将拳法定型,共十二式,分别是:灵蛇出洞、野马分鬃、猛虎扑食、饿狼掏心、白猿攀枝、大鹏展翅、乌龙摆尾、老熊撼树、潜龙入海、飞蛾扑火、金蝉脱壳、流星赶月。每一式都攻防兼备,刚柔并济,既保留了通背拳的爆发力,又多了几分灵巧与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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