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洪洞道上遇奇士（1/2）

郭永福一头扎进芦苇荡，枯黄的苇秆如密不透风的墙，抽打着他的脸颊和手臂。身后传来刘三气急败坏的叫喊，还有衙役们踩断芦苇的声。他不敢回头，脚踝的伤口被泥水浸泡，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只能咬紧牙关，凭着一股狠劲往前冲。

芦苇荡深处水汽氤氲，脚下的淤泥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像被无形的手往下拽。郭永福忽然脚下一绊，重重摔在泥地里，嘴里灌满了带着腥味的烂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绝望之际，他瞥见左侧的芦苇丛里有个不起眼的洞口，大小刚好能容一人钻进。来不及多想，他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身后的衙役已经追到了洞口，火把的光映得芦苇秆通红。

大人！人钻进去了！衙役喊道。

堵上！我看他能憋多久！刘三恶狠狠地说。

郭永福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爬，洞壁黏糊糊的，散发着腐烂的水草味。他不知道这洞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洞口。爬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个能容纳十来人的暗室，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墙上挂着几柄锈迹斑斑的兵器。

他刚喘了口气，就听见暗室深处传来一声低喝：

郭永福猛地攥紧铁尺，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去，只见阴影里坐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刻满皱纹，手里正擦拭着一柄长剑。

晚辈郭永福，被官府追捕，误闯前辈藏身之处，还望恕罪。郭永福抱拳道。

老者抬起头，目光如电，扫了他一眼：官府追捕？我看你腰间带械，身上有血腥味，莫不是犯了什么大案？

晚辈杀了恶霸的恶奴，那恶奴与县衙勾结，颠倒黑白，反诬晚辈行凶。郭永福简明扼要地说了经过。

老者听完，冷哼一声：温县的刘扒皮和他那黑心叔叔，我倒是听过。不过，杀人终究是要偿命的，你既敢动手，就得有承担后果的本事。

郭永福默然。他知道老者说得在理，只是事出有因，若重来一次，他未必会后悔出手。

就在这时，暗室的入口传来的砸击声，刘三带着人开始凿洞了。老者眉头一皱，站起身：跟我来。

他走到暗室尽头，搬开一个沉重的木箱，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水道。顺着这水道走，能到洪洞地界。出去后往西北走，那里有座黑石山，或许能保你一命。

郭永福看着老者：前辈为何帮我？

老者将长剑插进剑鞘，淡淡道：二十年前，我也曾被那刘掌柜的人追杀，幸得好心人相救。今日便算还了那份情。他顿了顿，又道，我看你身手还算利落，只是章法散乱，若遇高手，必死无疑。这是我年轻时学的几招通背拳谱，你且拿着，或许能用上。

郭永福接过老者递来的泛黄纸卷，深深一揖：前辈高义，晚辈没齿难忘。不知前辈姓名？

相逢即是缘，姓名何足挂齿。老者摆了摆手，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郭永福不再多言，转身钻进水道。水流冰冷，刚没过膝盖，他深吸一口气，顺着水流往前走去。身后的砸击声越来越远，最终被水流声淹没。

水道蜿蜒曲折，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郭永福加快脚步，钻出水道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湍急的河边，岸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洪洞界三个字。

他瘫坐在地上，掏出那卷拳谱，借着日光翻看。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画着十几个招式，每一招都标注着发力的要点和诀窍，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郭永福自幼跟着镖师学过些粗浅功夫，看得出这拳谱绝非寻常武学，不由得对那神秘老者更添感激。

休息片刻，他按照老者的指引，往西北方向走去。洪洞地界多山，道路崎岖，他避开大路，专走山间小道，饿了就采野果充饥，渴了就喝山泉水，夜里就睡在山洞里。一路上，他一边赶路，一边揣摩拳谱上的招式，遇到平坦处，还会停下来比划几招，不知不觉间，原本散乱的拳脚竟渐渐有了章法。

这日午后，他走到一处山坳，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兵器相接的脆响。郭永福心中一凛，悄悄躲到一棵大树后张望，只见空地上有两人正在比武。

其中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手持一柄开山斧，招式刚猛，每一击都带着风声。另一人是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人，手里没拿兵器，只用一双肉掌应对，身法灵动，掌风凌厉，正是通背拳的路数。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约莫百十来招，壮汉渐渐不支，被中年人一掌拍在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闷哼一声：赵先生好功夫！王某认输！

中年人拱手道：王兄承让了。

郭永福看得心潮澎湃，这通背拳在中年人手中使出，比拳谱上画的更加精妙，只见他双臂舒展如猿，出掌时力透指尖，收势时行云流水，仿佛全身的筋骨都能随意伸缩。

他正看得入神，那中年人忽然朝他藏身的方向看来：树后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郭永福知道被发现了，只好走了出来，抱拳道：晚辈郭永福，路过此地，无意打扰前辈切磋，还望恕罪。

中年人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铁尺上：看你的打扮，像是走镖的？

晚辈曾是镖师，如今......郭永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被追捕的事。

壮汉闻言，怒道：那刘扒皮在温县作恶多端，你杀了他的人，是为民除害，算什么凶徒！

中年人摆摆手，对郭永福道：我姓赵，名长风，是这黑石山的护山武师。方才你看我打拳时，眼神专注，莫非也学过通背拳？

郭永福连忙掏出那卷拳谱：晚辈机缘巧合得到这拳谱，正在研习，方才见赵先生使出通背拳，招式精妙，心中敬佩，故而多看了几眼。

赵长风接过拳谱，翻看几页，眉头微皱：这拳谱是残缺的，只记了招式，却没说透通背拳的精髓。

精髓？郭永福不解。

通背拳讲究通肩达背，伸筋拔骨，看似用掌，实则全身发力，意到气到，气到力到。赵长风说着，原地演示了一个翻江倒海的招式，只见他双臂一振，衣衫无风自动，掌风竟将丈许外的落叶卷了起来，你看，这掌力并非只靠手臂，而是从脚起，经腰传肩，由肩达掌，一气呵成。

郭永福恍然大悟，他之前练拳时，只注重招式的形似，却忽略了发力的连贯性，难怪总觉得力不从心。

赵先生，晚辈愚钝，不知能否拜您为师，学习通背拳的精髓？郭永福双膝跪地，诚恳地说。

赵长风扶起他：拜师就不必了，相逢即是有缘。你既对通背拳有兴趣，我便指点你几招。不过，这黑石山虽远离县城，但也并非世外桃源，你若留下，需得隐姓埋名，不得惹是生非。

郭永福喜出望外，连忙答应：晚辈谨记先生教诲！

一旁的壮汉笑道：赵先生可是咱们洪洞地界有名的高手，你能得他指点，是天大的福气。我叫王虎，是山下王家村的猎户，以后常来山上找我喝酒！

就这样，郭永福留在了黑石山，化名，装作赵长风的杂役，白天劈柴挑水，夜里就跟着赵长风学拳。

赵长风的教学极为严格，先是让他扎马步，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稍不标准就用竹棍抽打。郭永福咬牙坚持，不到半月，双腿就肿得像馒头，但下盘却比以前稳了许多。

接着，赵长风又教他的功夫，让他反复做扩胸、转肩的动作，直到双肩能像没有骨头似的灵活转动。郭永福起初不得要领，练得肩膀酸痛难忍，赵长风便亲自给他推拿，指点他如何放松肌肉，打通气血。

一个月后，郭永福终于能做到通肩达背，出掌时隐隐有了风响。赵长风这才开始教他拳谱上没有的招式，什么白猿献果猛虎下山乌龙摆尾，每一招都讲解得细致入微，还亲自喂招，让他在实战中体会发力的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