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福夜遁避祸端(1/2)

疤脸李横尸南大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半个时辰就飞到了刘掌柜的“聚鑫楼”。

刘掌柜正躺在烟榻上,由两个粉面丫鬟伺候着抽大烟,听见楼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他眼皮都没抬:“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冲进屋,脸白得像纸:“掌柜的……不好了!李爷……李爷他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刘掌柜猛地坐起身,烟枪“啪”地掉在榻上,火星溅到锦被上,烫出个黑洞。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胖脸瞬间拧成一团,三角眼瞪得溜圆,“谁干的?活腻歪了不成!”

“是……是个叫郭永福的镖师,说是‘义兴’镖行的,刚接了张老爹的药材镖……”小厮结结巴巴地回话,头埋得快碰到脚面。

“义兴镖行?没听过。”刘掌柜一脚踹翻身边的小几,茶碗碎了一地,“一个外地来的野小子,也敢在温县动我的人?去,把我侄子叫来!我要他今天就把那姓郭的碎尸万段!”

他口中的侄子,便是温县县衙的捕头刘三。这刘三靠着叔叔的银子买了个捕头职位,平日里和刘掌柜勾结,在县里作威作福,百姓背后都叫他“刘扒皮”。

不到一个时辰,刘三就带着十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南大街。他看着地上早已僵硬的疤脸李,又听手下人添油加醋说了经过,当即把腰刀一拍:“反了!简直反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当我温县县衙是摆设吗?来人,去‘回春堂’!把那姓郭的和张老头一并抓来!”

可等他们冲到“回春堂”,却只见到张老爹正和药铺掌柜清点药材,郭永福早已没了踪影。

“人呢?”刘三揪住张老爹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张老爹吓得魂不附体:“送……送完货就走了,说……说回镖行……”

“义兴镖行在哪?”

“在……在城外西河边的破院子里……”

刘三一把推开张老爹,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往城外赶。可到了西河边,那所谓的“镖行”不过是间四面漏风的土坯房,屋里只有一张破桌,两把椅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追!给我往四周搜!”刘三怒吼着拔出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可他们在河边搜了整整一下午,别说郭永福,连只野狗都没撞见。刘三气得用刀劈断了院里的老槐树,骂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我盯紧城门,他只要敢出温县地界,立刻拿下!”

此时的郭永福,正坐在城东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他刚送完镖就察觉到不对——刘三带着衙役往“回春堂”去时,他正好在街角买水囊,远远就看见了那身皂衣。多年走镖的警觉让他没回镖行,而是绕到了城东。

酒馆老板是个瘸腿的老汉,见郭永福腰间别着铁尺,神色却平静,忍不住多嘴:“小哥,听说了吗?南大街杀了人,是刘掌柜的人。”

郭永福端起粗瓷碗,喝了口劣质的烧酒,辣得喉咙发烫:“听说了。”

“那杀人的镖师怕是要遭殃了。”老汉叹着气擦桌子,“刘掌柜和刘捕头是叔侄,这温县的官差,半个都是他们家的人。”

郭永福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他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疤脸李虽是恶奴,但终究是条人命,刘三必然会借“缉凶”的名义大肆搜捕,甚至可能牵连“义兴镖行”——虽然那地方本就空无一人。

正想着,酒馆门被“砰”地撞开,两个衙役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手里的铁链“哗啦”作响。

“都给我站起来!检查!”其中一个歪戴着帽子的衙役吼道。

郭永福低头用草帽遮住脸,慢慢站起身。那衙役扫了他一眼,见他穿着普通,腰间的铁尺被外套盖住了大半,只当是个寻常百姓,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两人在酒馆里晃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物,骂骂咧咧地又走了。

郭永福松了口气,刚要坐下,就见瘸腿老汉冲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后院。他心领神会,弯腰从后门绕进了后院。

后院堆着些柴火,老汉正蹲在柴火堆旁劈柴。

“小哥,跟我来。”老汉压低声音,瘸着腿往柴房走。

柴房里堆满了干草,老汉移开墙角的一个破木箱,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从这下去,能通到城外的乱葬岗。刘三的人只盯城门,不会去那边。”

郭永福一愣:“老人家,为何帮我?”

老汉直起身,瘸腿在地上轻轻跺了跺:“十年前,我儿子也是走镖的,就因为不肯给刘掌柜交‘管理费’,被他的人打断了腿,没过半年就病死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那姓刘的,早就该有人治治了。”

郭永福看着老汉瘸腿的弧度,和他儿子当年想必如出一辙。他抱拳深深一揖:“多谢老人家。”

“快走吧,天黑之前能出城。”老汉把一盏油灯塞给他,“出了乱葬岗,往南走三十里,有个落马坡,那边有我的老相识,或许能帮你躲躲。”

郭永福接过油灯,转身钻进了洞口。地道又黑又窄,弥漫着泥土和霉味,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他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摸索着墙壁,爬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见前方透出微光。

爬出洞口时,已是黄昏。乱葬岗上坟冢林立,荒草没膝,几只乌鸦在枯枝上“呱呱”乱叫,透着阴森。郭永福辨认了一下方向,往南走去。

落马坡果然有个小村庄,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正编着竹筐。见郭永福走来,汉子抬头打量他,眼神警惕:“找谁?”

“找马老哥,是城东酒馆的王老汉让我来的。”郭永福道。

汉子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王大哥的朋友?快进来!”

他引着郭永福进了村尾的一间瓦房,关上门才松了口气:“我是马六,王大哥的表弟。他让人捎信说可能有人来,没想到这么快。”

郭永福简单说了自己的事,马六听得直拍大腿:“好!杀得好!那疤脸李去年抢了我侄子的粮食,害得我们全家饿了三天!”

正说着,院外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马六!在家吗?刘捕头让各村查外来人,你家有没有?”

马六脸色一变,连忙把郭永福推进里屋:“快!进地窖!”

里屋的墙角有块活动的石板,掀开后是个深约丈许的地窖,里面堆满了红薯。郭永福刚跳下去,马六就盖好了石板,还在上面堆了些柴火。

门被推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四处打量:“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哪有什么陌生人。”马六笑着递上旱烟,“就我和我婆娘在家编竹筐呢。”

一个衙役踢了踢墙角的柴火:“这下面是什么?”

马六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红薯窖,去年的陈红薯,不值钱。”

衙役哼了一声,没再细看,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马蹄声远了,马六才掀开石板,把郭永福拉了上来。

“多谢马老哥。”郭永福掸了掸身上的土,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没想到刘三的动作这么快,连村子都搜了。

“这还只是开始。”马六皱着眉,“刘掌柜不止有个捕头侄子,听说还和淮盐的盐商张万堂交好。那张万堂在河南地面上势力极大,连知府都要让他三分。刘掌柜要是请动他,别说一个郭永福,就是十个八个,也未必能活命。”

郭永福握着铁尺的手紧了紧。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听过张万堂的名号。此人靠着官盐垄断发家,手段狠辣,据说凡是和他作对的商队,要么被抢光货物,要么连人带货沉了河。刘掌柜若真和他扯上关系,事情就棘手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温县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告示,画着郭永福的画像,悬赏五十两白银缉拿“凶徒”。更让人不安的是,城门处不仅有衙役看守,还多了些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腰间佩着弯刀,眼神锐利如鹰——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不是官府的人,更像是江湖上的打手。

马六从镇上买菜回来,脸色凝重:“张万堂的人来了,就在‘聚鑫楼’住着。刘掌柜昨天请了戏班,摆了十桌酒,怕是要借盐商的势拿你。”

郭永福沉默片刻,道:“马老哥,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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