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刘墉借图参酷吏(1/2)

紫禁城养心殿偏殿,烛火如豆,映得案上一卷素轴光影摇曳。刘墉身着藏青锦袍,须发皆白却脊背挺直,指尖轻抚画轴边缘,纸上灾民枯槁的面容仿佛仍在眼前。殿外檐角铜铃轻响,伴着夜露滴落的声响,更显长夜寂寥。

“大人,子时已过,薛侍卫的信使怕是要天亮才到。”书童砚生端来一杯温茶,低声劝道,“您已伏案三日,不如歇息片刻,待天明再料理公务。”

刘墉摇头,目光仍锁在画轴上:“京郊百姓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有人在生死边缘挣扎,我怎能安歇?”他拿起案上的朱笔,在密折末尾重重添上一笔,“这画轴便是最锋利的刀,今日朝堂之上,我定要借它剖开这层层贪腐黑幕。”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徐庆超掀帘而入,神色凝重:“刘大人,皇上已移驾太和殿,和珅大人与诸位大臣也已在殿外等候。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和珅大人方才在朝房召见了顺天府尹的幕僚,两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怕是已做了手脚。”

刘墉眼底寒光一闪,将画轴卷起收入锦盒:“该来的总会来,他纵有千般算计,也抵不过百姓的累累白骨。徐总管,烦请引路。”

太和殿内,龙涎香袅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得近乎凝滞。乾隆端坐龙椅,脸色沉如寒潭,昨日围场所见的画轴图景仍在脑海中盘旋,想起那些无碑新坟与孩童枯瘦的手掌,心中便怒意难平。

和珅站在百官之首,身着石青蟒纹朝服,腰间玉带佩玉已换了一枚成色更足的暖玉,行走间碰撞声清脆却不刺耳,恰到好处地掩饰着他内心的波澜。他眼角余光扫过殿门,见刘墉捧着锦盒缓步而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臣刘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墉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臣今日有要事启奏,关乎京郊数十万百姓性命,请皇上容臣当面呈禀。”

乾隆抬手:“平身,你有何话直说,朕听着。”

刘墉起身,将锦盒置于殿中案上,缓缓展开画轴。随着素绢舒展,一幅惨绝人寰的图景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永定河畔,草棚歪斜,饿殍遍地,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争抢半块发霉的窝头,远处新坟垒垒,乌鸦盘旋,画角题着“永定河灾图”五个小字,笔锋沉郁,似含血泪。

百官之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有人面露不忍,有人暗自咋舌,更有几个与和珅交好的官员脸色微变,下意识地避开乾隆的目光。

“皇上,此图乃臣派画师亲赴京郊所绘,每一笔每一划皆为实情。”刘墉指着画轴左侧,“此处便是大兴县地界,画师亲眼所见,县吏将朝廷调拨的白米换成发霉的陈粮,每石只给百姓三成,其余尽数变卖私吞。”他又指向右侧,“这里是宛平县,赈灾药材被县吏以次充好,干枯的草药毫无药效,染病百姓只能束手待毙,画中这位老妇,便是因无药可医,在画师落笔时气绝身亡。”

乾隆的手指紧紧攥着龙椅扶手,指节发白,殿内静得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和珅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刘大人此言未免太过绝对。画轴虽画得逼真,却终究是画师一家之言,难保没有夸大其词之嫌。顺天府尹已上表自陈,称赈灾事务繁杂,下属县吏偶有疏忽在所难免,他已下令整改,现将剩余物资尽数发放,百姓灾情已有所缓解。”

“有所缓解?”刘墉冷笑一声,转身直视和珅,“和大人怕是不知,就在昨日,臣派去京郊的亲信还传回消息,大兴县吏不仅未整改,反而变本加厉,竟将朝廷新拨的棉衣换成单薄的麻衣,寒冬腊月,百姓穿着这样的衣服,与裸身受寒何异?”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纸笺,“这是三百余户百姓的联名手印,还有部分县吏克扣物资的账目抄录,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和大人若不信,可亲自过目。”

和珅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刘墉竟准备得如此充分,连账目都拿到了手。他定了定神,笑道:“刘大人素来严谨,想必不会妄言。只是这些账目是否属实,还需细细核查,毕竟县吏之中难免有宵小之辈,假借赈灾之名行贪腐之事,嫁祸上官也未可知。”他话锋一转,“臣以为,此事当交由顺天府尹协同都察院彻查,一来顺天府尹熟悉地方事务,二来都察院专司监察,定能查明真相。”

刘墉立刻反驳:“和大人此言差矣!顺天府尹监管不力,本身便难辞其咎,若让他参与彻查,岂不是让他自导自演?臣举荐御史钱峰主查此案,钱御史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定能不徇私情,还百姓一个公道。”

百官之中,钱峰出列躬身:“臣愿往!若蒙皇上恩准,臣定当彻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贪腐之辈。”

乾隆沉吟片刻,目光在刘墉与和珅之间流转。他知晓刘墉所言句句在理,却也明白和珅在朝中势力庞大,贸然动他举荐之人,恐引发朝堂动荡。再者,顺天府尹虽有过错,但未必牵涉核心,若真如和珅所言,是下属县吏作乱,倒也不必大动干戈。

“朕以为,钱峰可主查此案,但需配一名协办大臣,协同处理事务。”乾隆缓缓开口,“和珅,你办事老练,便由你协助钱峰,负责调配人手,核查账目,务必在三日内拿出初步结果。”

和珅心中暗喜,躬身领旨:“臣遵旨,定当全力协助钱御史,彻查贪腐,绝不姑息。”

刘墉眉头紧锁,他知晓乾隆是想平衡朝堂势力,却也明白和珅此去,必定会暗中作梗。但他也清楚,此刻不宜再争辩,只能先应下来,再另寻对策。

退朝之后,钱峰与刘墉在都察院书房会面。钱峰铺开账目,神色凝重:“刘大人,这账目看似详实,实则处处是陷阱。你看这里,赈灾银的拨付记录与实际发放数目对不上,中间差额竟达十万两之多,可账目上却写着‘损耗’二字,含糊其辞。”

刘墉点头:“这正是和珅的高明之处,他让下属用‘损耗’‘转运费’等名目掩盖贪腐事实,若无实证,根本无法定罪。钱御史,你明日可先传讯大兴、宛平两县的县吏,严加审问,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正说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王仲瞿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手持一卷书册走了进来。他虽是落魄书生,却双目有神,眉宇间透着一股侠义之气:“刘大人、钱御史,晚辈有要事相告。”

王仲瞿近日一直在京郊游历,亲眼目睹了百姓的惨状,也暗中观察到不少县吏与地方恶霸勾结的蛛丝马迹。他将自己记录的见闻一一告知,其中竟提到,大兴县吏与京城盐商往来密切,每月都会有大批银两从盐商府邸流向县吏家中。

“盐商?”刘墉眼中一亮,“京中盐商多与内务府有牵扯,此事或许能牵出更大的鱼。仲瞿,你可有实证?”

王仲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晚辈暗中记下的盐商府邸地址与往来日期,还有一名县吏的贴身小厮,因不满主人所作所为,愿意出面作证,晚辈已将他安置在城外客栈。”

钱峰大喜:“太好了!有了人证物证,看那些县吏还如何抵赖。明日我便带人前往盐商府邸查抄,定要查出他们与县吏勾结的证据。”

刘墉却摇了摇头:“不可操之过急。和珅已得知此事,定会提前通风报信,若贸然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他思索片刻,“这样,钱御史明日依旧传讯县吏,故作严查之态,吸引和珅的注意力。我则带几人乔装打扮,前往城外客栈接那小厮,再暗中查访盐商府邸,寻找证据。”

次日清晨,都察院衙门外人声鼎沸,大兴、宛平两县的县吏被铁链锁着,押解而来。钱峰身着绯红官服,端坐堂上,神色威严,一一传讯审问。县吏们早已得到和珅的授意,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百般狡辩,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下属办事不力”身上。

与此同时,刘墉带着砚生和两名亲信,乔装成货郎,前往城外客栈。客栈地处偏僻,周围皆是农田,刘墉等人刚走到客栈门口,便察觉不对劲——客栈门窗紧闭,门前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衣角,空气中隐约透着一丝血腥味。

“不好!”刘墉心中一紧,快步推门而入。客栈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血迹斑斑,那名愿意作证的小厮已不见踪影,只有墙上留下一行血字:“多管闲事者,死!”

砚生脸色发白:“大人,这……这是地方恶霸干的?还是和珅派来的人?”

刘墉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血迹,发现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显然刚发生不久。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隐约有几道黑影闪过,心中已然明了:“是和珅的人,他们动作好快。”他起身沉声道,“我们快追,或许还能来得及。”

几人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穿过一片农田,来到一处废弃的破庙前。破庙内传来打斗声,刘墉等人悄悄靠近,只见庙内四名黑衣人手握长刀,正围攻一名身着镖服的青年。那青年身手矫健,手持一柄长剑,左挡右闪,虽已负伤,却依旧顽强抵抗,正是威远镖局的少镖头李存义。

原来,李存义奉父亲郭永福之命,前来保护那名小厮,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他赶到客栈时,小厮已被黑衣人掳走,他一路追踪至此,与黑衣人展开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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