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刘墉舌战和珅党（1/2）

刘墉刚将江南查案的文书整理妥当，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吏部尚书福长安尖细的嗓音：“刘大人，和中堂有请，商议江南赈灾案后续事宜。”

刘墉放下朱笔，花白的胡须微微一抿。他深知福长安乃是和珅心腹，今日这“商议”绝非善茬。御道惊变与江南贪腐案交织，和珅党羽必然急于撇清干系，甚至想借机阻挠查案。他缓缓起身，将文书锁入紫檀木匣，沉声道：“带路便是。”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和珅的值房。此处陈设奢华，金砖铺地，墙上悬挂着历代名人字画，案上摆放着和田玉雕琢的镇纸，连茶具都是景德镇官窑烧制的青花精品。和珅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身着紫色蟒袍，面容圆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两侧依次坐着福长安、户部侍郎伊江阿、漕运总督富勒浑等一众党羽，个个面带倨傲，目光不善。

“石庵公来了，快请坐。”和珅抬手示意，语气热络，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他深知刘墉刚正不阿，是自己揽权路上的最大阻碍，如今江南案牵扯甚广，若不设法牵制，恐会动摇自己的根基。

刘墉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落坐于下首：“中堂大人相召，不知有何要事？江南查案正紧，李存义大人已星夜启程，朝中需尽快协调粮草物资，不可延误。”

话音刚落，福长安便率先发难，拍案而起：“刘大人此言差矣！李明哲乃两江总督，身居要职，仅凭一名御史的弹劾便贸然拿问，未免太过草率。如今江南匪患未平，若总督身陷囹圄，地方政务岂不乱套？依我之见，当暂缓查案，先安抚地方，再作计较。”

刘墉抬眼望去，目光如炬：“福大人此言谬矣！江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李明哲竟敢私吞三百万两赈灾粮款，勾结恶霸强占民田，此等行径已是天怒人怨。若此时暂缓查案，便是纵容贪腐，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再者，御道惊变已查明与江南黑风寨有关，而黑风寨与李明哲私交甚密，此二人互为表里，若不及时查办，恐生更大祸端。”

“刘大人未免危言耸听了。”伊江阿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开口，“御史弹劾之言，焉知不是捕风捉影？三百万两粮款，数额巨大，李明哲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再说，黑风寨乃是江湖匪类，与朝廷官员勾结之说，不过是无影阁一面之词，岂能当真？”

“一面之词？”刘墉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掷于案上，“此乃顺天府查获的李明哲亲信往来书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粮款转运的路线和藏匿地点，还有他与黑风寨寨主的密约。无影阁更是查到，去年水灾期间，李明哲的亲信曾多次往返黑风寨，运送的银两与失踪粮款数额分毫不差。这些证据铁证如山，岂容抵赖？”

富勒浑脸色一沉，接口道：“刘大人，即便李明哲确有不妥，也当交由吏部、刑部联合审讯，怎可让一个刚中武探花的毛头小子全权负责？李存义年少气盛，缺乏查案经验，若在江南滥施刑罚，伤及无辜，反而会激化矛盾。依我看，当另派老成持重之人前往，方能稳妥。”

“富大人是觉得陛下的旨意不妥吗？”刘墉目光锐利，直刺富勒浑，“李存义文武双全，忠勇可嘉，陛下钦点他前往江南，正是看中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如今朝中不少官员与李明哲、张承禄交往甚密，若派所谓‘老成持重’之人，难免会因人情世故有所顾忌，反而误了大事。李存义毫无根基，一心向公，正是查案的不二人选。”

和珅见党羽接连受挫，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威压：“石庵公，话虽如此，但江南局势复杂，不仅有贪腐之事，更有反清复明的余孽暗中活动。李存义贸然查案，若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恐怕会引发民变，到时候局面便难以收拾了。不如先将此事压下，待局势稳定后再慢慢彻查，方为万全之策。”

刘墉闻言，豁然起身，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中堂大人此言差矣！为官者，当以百姓福祉为重，以朝纲法纪为念。如今江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贪官污吏横行，匪类恶霸肆虐，若此时一味求稳，纵容罪恶，便是对百姓的漠视，对朝廷的不忠。所谓反清复明余孽，多是因贪官污吏逼迫才铤而走险，只要严惩贪腐，还百姓公道，民心自会安定，何愁民变之有？”

他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当年康熙爷平定三藩，雍正爷整顿吏治，皆是雷厉风行，方才开创了如今的盛世局面。乾隆爷登基以来，更是励精图治，一心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贪腐丛生，匪患猖獗，正是考验我等臣子的时候。若因畏惧风险而退缩，因顾及私利而纵容，岂不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天下苍生？”

福长安脸色涨红，厉声反驳：“刘大人休要满口仁义道德！你不过是想借查案之机，打压异己，扩张自己的势力罢了。谁不知道你与张承禄素有嫌隙，如今抓住这个机会，自然要赶尽杀绝。”

“一派胡言！”刘墉怒拍案几，案上的茶杯应声晃动，“老夫为官数十载，一向秉公执法，从不结党营私。张承禄贪赃枉法，勾结匪类，危及圣驾，此等奸佞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老夫弹劾他，并非因私怨，而是为了维护朝纲法纪。倒是福大人，你与李明哲素有往来，去年江南水灾期间，你弟弟福康安曾收受李明哲所赠的稀世珍宝，此事朝野皆知，你今日百般阻挠查案，莫非是想包庇同党，掩盖自己的罪行？”

福长安被戳中痛处，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血口喷人！”

伊江阿见状，连忙打圆场：“刘大人，福大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何必出言伤人？再说，无影阁虽是陛下御封，但苏小眉毕竟是江湖女子，行事诡秘，她所查的证据，未必全然可信。万一因此冤枉了好人，岂不是有损朝廷声誉？”

“苏阁主虽出身江湖，却忠君爱国，行事光明磊落。”刘墉沉声道，“无影阁查案向来细致入微，所获证据皆有凭有据。前几日御道惊变，若非苏阁主及时查明‘醉魂香’的来历，恐怕至今仍找不到破案的线索。再说，徐庆超已暗中指证，张承禄曾贿赂他五千两白银，将黑风寨的人安插进御膳房，此事与无影阁查到的证据相互印证，岂能有误？”

和珅眉头紧锁，心中暗惊徐庆超竟已倒戈。他定了定神，缓缓道：“徐庆超不过是个内务府总管，他的话岂能全信？或许是苏小眉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于他，才让他诬陷张承禄。石庵公，查案当重证据，更要重程序，不可仅凭一面之词便定人罪名。依我之见，当将徐庆超交由刑部审讯，查明他所言是否属实，同时暂停李存义在江南的查案行动，待朝中核实证据后再作打算。”

“绝对不可！”刘墉断然拒绝，“如今李存义已在前往江南的途中，若中途暂停查案，必然会打草惊蛇，让李明哲等人有时间转移赃款，销毁证据。徐庆超已有悔意，愿意配合查案，监视张承禄的一举一动，此时将他交由刑部，只会让他心生畏惧，甚至可能被和珅党羽灭口，到时候损失的便是重要的人证。”

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和珅：“中堂大人，你屡屡阻挠查案，莫非是与李明哲、张承禄等人有所勾结？去年江南赈灾，你弟弟和琳曾负责押送部分粮款，如今粮款失踪，和琳却安然无恙，此事难道不值得深究？还有你府上的管家刘全，近年来购置了大量田产房产，资产早已超过其俸禄所得，这些钱财的来历，恐怕也与贪腐脱不了干系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和珅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刘墉，你竟敢污蔑老夫！和琳押送粮款句句有据可查，刘全的资产皆是合法所得，你休要无中生有，挑拨离间。”

“是不是无中生有，一查便知。”刘墉毫不畏惧，“老夫已将相关疑点整理成册，明日便会呈给陛下，请陛下圣裁。江南贪腐案牵扯甚广，涉及官员众多，若不彻底清查，恐怕会动摇国本。老夫今日在此撂下一句话，无论阻力多大，老夫都必将追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贪赃枉法之徒！”

富勒浑见状，起身喝道：“刘墉，你太放肆了！和中堂乃当朝首辅，你怎敢如此无礼？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让朝野上下笑话我等文武不和？”

“笑话事小，误国事大！”刘墉朗声道，“若为了所谓的‘和睦’而纵容贪腐，任由奸佞当道，那才是真正的笑话，是整个大清的悲哀！老夫今日便要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说清楚，查案之事，势在必行！谁若敢从中作梗，阻碍查案，便是与朝廷为敌，与百姓为敌，老夫定当奏请陛下，严惩不贷！”

他目光如电，扫过和珅党羽，每一个被他注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和珅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心中暗自盘算。他知道刘墉性情刚烈，且深得陛下信任，今日若强行阻挠，恐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先假意妥协，再暗中派人前往江南，给李明哲通风报信，让他早做准备。

想到这里，和珅缓缓笑道：“石庵公何必如此动怒？老夫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并非有意阻挠查案。既然你执意要查，老夫也不再反对。只是江南局势复杂，还望李存义大人行事谨慎，不可滥杀无辜，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另外，徐庆超之事，还需多加留意，若他敢有半句虚言，定要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