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金銮初见是非场（1/2）

晨曦初透紫禁城，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将太和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冷冽的银辉。殿外丹陛之下，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朝服上的锦鸡、雄狮、仙鹤等补子在晨光里勾勒出清晰的纹路，乌纱帽的翅翼整齐排列，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今日的朝会异于寻常，乾清门的铜铃刚响过三声，乾隆便已端坐于太和殿的龙椅之上，明黄色的龙袍上，十二章纹在微光中流转，衬得他面容沉肃，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时，带着几分久经朝堂的威严与洞察。

“传薛树英上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沉寂，像一根细针戳破了殿外的静谧。阶下众人皆是一愣，交头接耳的私语戛然而止。近日御道惊变一事早已传遍朝野，薛树英护驾有功的消息虽未明发上谕，却也在官员间私下流传。只是谁也没想到，乾隆会在这样隆重的朝会上，单独传召一名小小的蓝领侍卫——那不过是大内侍卫中最末等的职位，寻常连踏上丹陛的资格都没有。

薛树英身着崭新的侍卫常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暗纹，腰间束着明黄色腰带，步履沉稳地走上丹陛。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前日护驾时留下的，此刻却更添了几分悍勇。虽身处金銮殿这等庄严肃穆之地，面对满朝文武的瞩目，他眼神中却不见半分怯意，唯有一片赤诚与坚定。走到殿中，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臣薛树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上的龙纹，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薛树英，前日御道之上，刺客突袭，你临危不乱，舍身护驾，当记首功。朕已下旨，升你为御前侍卫，随侍左右，专司朕的安危，你可领旨？”

此言一出，阶下群臣哗然。蓝领侍卫直接擢升御前侍卫，连跳数级，这在大清开国以来实属罕见。不少官员面露惊愕，目光在薛树英身上来回打量，有艳羡，有嫉妒，也有几分探究——谁都想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究竟有何能耐，能得陛下如此青睐。

薛树英心中一震，胸腔里涌起一股热流。他出身寒微，自入大内侍卫营便勤恳值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金銮殿上，接受陛下的亲口擢升。他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声音掷地有声：“臣谢陛下隆恩！臣定当肝脑涂地，效忠陛下，此生不渝，绝不负圣托！”话语在空旷的太和殿内回荡，带着一股少年人的执拗与忠诚。

乾隆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御道惊变，看似意外，实则暗藏祸端。无影阁查探多日，已掌握些许线索，此事绝非单一刺客所为，与朝中官员勾结匪类脱不了干系。薛树英，你当日在御道之上，除了护驾，可曾留意到什么异常？”

薛树英闻言，低头沉吟片刻，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如实回奏：“回陛下，当日臣值守御道东侧，忽闻北侧传来‘扑通’两声异响，便立刻提刀前往查看。彼时两名值守侍卫已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周身似有淡淡的异香，不似花香，倒有几分刺鼻。臣未及细查，便见一道黑影扑向圣驾，只得先上前护驾。事后想来，那异香绝非寻常之物，恐是迷香一类的东西。”

“哦？”乾隆眉梢微挑，目光转向立在殿侧的苏小眉。她一身月白宫装，裙摆绣着细密的银线暗纹，发间仅簪一支碧玉簪，在御座的明黄映衬下，更显清冷孤绝。“苏阁主，薛侍卫所言，与你无影阁查到的是否相符？”

苏小眉上前一步，敛衽躬身，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回陛下，薛侍卫所言不虚。无影阁已将那两名侍卫身上的残留物送检，查明那异香正是江南黑风寨常用的‘醉魂香’。此香无色无味，却能在三息之内使人昏迷，半个时辰后方能苏醒，寻常侍卫未经特训，根本难以察觉。而那两名倒地的侍卫，并非疏忽大意，而是被人用特制的竹制吹管，从暗处将迷香送入鼻息，待其昏迷后才遭人点穴控制，目的就是为了给刺客制造空隙。”

“黑风寨！”阶下群臣再次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黑风寨乃是江南一带臭名昭着的匪寨，盘踞在太湖周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多次围剿都未能将其铲除。如今竟敢勾结朝中官员，在天子脚下暗算圣驾，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不少官员面露惊惧，纷纷低下头，生怕与此事扯上半点关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徐庆超站在文官队列的中段，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朝服的内衬。苏小眉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句句戳在他的心上。他强作镇定，低垂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金砖，不敢与乾隆的目光相接，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张承禄的密信，以及自己当年收受张承禄五千两白银、默许他将黑风寨的匪类安插进御膳房当差的往事，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连手心都布满了冷汗。

刘墉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沉声道：“陛下，黑风寨胆大包天，竟敢勾结朝中败类，危及圣驾，此等罪行，天地难容！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从御道值守的侍卫到相关官员，一一审讯，务必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以正朝纲，以安民心！”

王杰也随之出列，躬身附和：“陛下，刘大人所言极是。御道安保，关乎圣驾安危，乃国之根本，如今出现如此大的疏漏，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内外勾结。臣以为，当立刻拘拿相关人等，严加审讯，顺藤摸瓜，查出所有同党，绝不能姑息！”

乾隆脸色愈发沉肃，手中的朱笔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群臣的心上，让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彻查自然是要彻查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决断，“但此事牵连甚广，若贸然动手，恐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之人逃脱。苏阁主，无影阁继续暗中查探，务必掌握确凿证据，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同党，也不可冤枉一个好人。”

“臣遵旨。”苏小眉躬身应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乾隆又看向薛树英：“薛树英，你身为御前侍卫，从今日起，便协助苏阁主查案。你身在宫中，便于留意宫内动静，尤其是内务府及侍卫营的人员往来，若发现任何异常，即刻禀报苏阁主，不得延误。”

“臣遵旨！”薛树英再次叩首，心中已然明白，陛下这是要让他成为宫中的眼线，撕开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殿内，手中捧着一份奏折，躬身禀报道：“陛下，江南道御史王大人紧急弹劾两江总督李明哲，称其在去年江南水灾期间，私吞赈灾粮款共计三百万两白银，勾结地方恶霸，强占百姓田地，鱼肉乡里，证据确凿，恳请陛下圣裁！”

江南赈灾粮款失窃一案，早已是朝中热议的话题，只是一直没有确凿证据，此事便被搁置下来。如今御史突然弹劾李明哲，且言明证据确凿，顿时让朝会的气氛更加紧张，像一壶即将烧开的水，只差最后一丝火候便要沸腾。

李明哲乃是张承禄的姻亲，两人自幼相识，私交甚密，在朝中更是结党营私，这在朝中并非秘密。徐庆超听到“李明哲”三个字，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只觉得眼前发黑，险些站立不稳。他知道，李明哲一旦倒台，必然会牵扯出张承禄，而自己当年收受贿赂、默许张承禄勾结黑风寨的事情，迟早也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便是万劫不复。

刘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道：“陛下，江南赈灾乃是大事，关系到万千百姓的生计，去年水灾，江南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李明哲若真私吞粮款，勾结恶霸，实乃罪大恶极！臣恳请陛下下旨，派专人前往江南，彻查此事，将李明哲捉拿归案，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王杰也道：“陛下，江南一带本就匪患猖獗，如今又有官员贪赃枉法，百姓生活困苦，长此以往，恐生民变。此事必须尽快处置，以安民心，稳定江南局势。”

乾隆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武将队列中的李存义身上。李存义刚高中武探花不久，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形挺拔，英气勃发，一身武探花的锦袍穿在身上，更显少年意气。他此刻正立于队列之中，双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神色坚毅，眼中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