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匠人联盟遭打压(1/2)

春闱头场刚过三日,贡院的墨香还飘在京城上空,算学馆的算盘声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劈成了碎片。那匹枣红色的驿马浑身是汗,马鬃上结着冰碴,刚冲到朱红大门前就人立而起,骑手翻身滚落时,腿一软摔在雪地里,怀里的油纸包却死死护着,像揣着滚烫的烙铁。

“沈大人!沈大人救命啊!”骑手连滚带爬扑过来,门房老胡刚要拦,看清他腰间系着的“匠联火印”木牌,脸都白了——那是匠人联盟的信物,桃木牌子上刻着斧凿图案,是沈序去年牵头成立联盟时亲手设计的。

沈序正在讲堂给学子们讲“水利测算误差修正”,听见动静快步走出。那骑手是江南匠人分坊的管事刘铁头,往日里总爱挺着胸脯说自己“凿石头比说话稳”,此刻却哭得满脸花,油纸包一打开,里面全是撕碎的图纸和带血的布条。

“苏州分坊被封了!”刘铁头嗓子哑得像破锣,“前日三更,苏州知府带着兵丁闯进来,说我们‘私造禁物’,把李木匠他们二十多个师傅全锁了去。工坊里的刨子、墨斗都被当‘罪证’收了,连您亲绘的观测仪零件图,都被说成是‘通敌密函’!”

王二柱刚扛着新铸的铜尺进门,一听这话,铜尺“哐当”砸在地上:“反了他们!观测仪零件算哪门子禁物?去年黄河大堤加固,还是李木匠带着人连夜赶制的校准仪,这会儿倒成了罪臣?”他说着就要解腰间令牌,“俺这就去苏州府,把陛下亲赐的令牌往他们公案上一搁,看谁敢造次!”

“二柱稍安勿躁。”沈序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那些撕碎的图纸上。图纸是观测仪的水平仪构件,边角处还有李木匠刻的小记号——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福”字,李木匠说给仪器刻个福,观测时就不会出岔子。他指尖拂过纸页上的血迹,声音沉得像寒潭,“这不是苏州知府的主意,是有人在背后牵线。”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送信人跌撞进门,一个来自山西,一个来自川蜀,带来的都是一样的消息:地方官以“私聚工匠,易生事端”为由,要么查封工坊,要么禁止匠人给观测点送器械,连已经修好的仪器,都被勒令“暂存官府”。山西来的后生哭道:“沈大人,我们坊主为了护着您给的算学手册,被差役打断了腿,说再敢‘传播奇技淫巧’,就废了我们所有人的手!”

算学馆的学子们都涌了出来,周小福攥着算盘冲到刘铁头面前,小脸上满是怒容:“他们凭什么抓人?李木匠叔做的水平仪比官府的准十倍,去年江南防汛,要是没有那些仪器,多少房子要被淹?”小家伙说着就要往门外冲,“俺去找太子殿下评理,太子殿下最听沈大人的话!”

“小福回来。”沈序把他拉到身边,转头对苏微道,“立刻备车,我要去见萧彻。”他顿了顿,又对刘铁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偏院歇息,让厨房炖点姜汤,把各地的情况细细写下来,哪怕是差役说的一句狠话,都不要漏掉。”

苏微担忧道:“萧将军刚从塞北回京,听说在兵部议事,此刻过去怕是要等。而且……”她压低声音,“张敬之近日频频去兵部走动,难保不会撞见。”

“撞见才好。”沈序拿起一件厚氅披上,“他巴不得我乱了阵脚,我偏要让他看看,实证的根基,不是他动几根手指就能撼动的。”

兵部衙门外的石狮子比算学馆的更威严,却也更冷清。沈序刚到门口,就见几个身着圆领袍的文官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正是张敬之。他身后跟着兵部郎中李嵩,两人边走边说,声音不大,却恰好能传到沈序耳中。

“那些匠人就是些贱骨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李嵩嗤笑一声,“苏州府那边做得干净,连图纸都搜出来了,看沈恪还怎么狡辩。”

张敬之捋着胡须,语气阴柔:“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匠人联盟牵连甚广,若逼得太紧,反倒让沈序有了煽动民心的由头。咱们只需把‘私造器械’的罪名坐实,再断了他的技术支持,不出三月,那些观测点就成了摆设,到时候……”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大人这朵‘文曲星’,也就该陨落了。”

沈序上前一步,拱手道:“张大人好兴致,刚议完朝堂大事,就来关心民间匠人了?”

张敬之故作惊讶:“哦?沈大人也在此处?莫不是为春闱的事来找兵部?不过算学考题归国子监管,沈大人怕是找错地方了。”

“我找的是能分清是非的人。”沈序目光如炬,“苏州匠人李老三,去年带领工坊赶制防洪器械三十余套,救下百姓数千人,如今却以‘私造禁物’被抓。张大人饱读孔孟,不知‘功过相抵’四个字,该如何解释?”

张敬之脸色微变,随即恢复镇定:“沈大人说笑了,官府办案自有依据,岂能以‘功’掩‘过’?再说那些匠人私聚成群,打造不明器械,本就有违祖制,朝廷加以管束,也是为了地方安稳。”

“祖制?”沈序冷笑,“孔夫子周游列国,尚且赞许墨子的巧工之术,难道张大人比孔夫子还懂‘祖制’?观测仪是用来预警天灾的,不是用来造反的;匠人联盟是为了改良工具的,不是用来结党营私的。张大人若真为地方安稳着想,就该问问苏州百姓,他们是愿意要李木匠的仪器,还是愿意看洪水淹房!”

这话戳中要害,张敬之一时语塞,李嵩连忙打圆场:“沈大人不必多言,此事自有朝廷定论,你我在此争论无益。”说着就拉着张敬之匆匆离去,走时张敬之回头瞪了沈恪一眼,眼神阴鸷如冰。

沈序刚走进兵部,就见萧彻大步迎了出来。他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脸上还带着风尘,显然是刚散会。“我就知道你会来。”萧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在里面就听见张敬之的酸话,若不是兵部尚书拦着,我早出去怼他了。”

萧彻是开国功臣之后,如今掌管工部与兵部的器械制造,对匠人联盟向来支持。两人走进偏厅,亲兵奉上热茶,萧彻开门见山:“匠人联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止江南和山西,陕西、湖广的分坊都被刁难了。地方官的行文里都透着古怪,用词大同小异,明显是有人统一授意。”

“是张敬之的手笔。”沈序喝了口热茶,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他在春闱上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就转而对付匠人联盟。他们知道,实证改革离不了匠人——观测仪要靠他们造,水利工具要靠他们改,甚至春闱里的算学器械,都要靠他们供应。断了我的匠人,就等于断了实证的手脚。”

萧彻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杯盖都跳了起来:“这群文官真是阴魂不散!上次弹劾你‘蛊惑学子’不成,这次又拿匠人开刀。依我看,直接把张敬之勾结地方官的证据呈给陛下,看陛下怎么处置他!”

“证据还不够。”沈序摇头,“现在只有匠人被抓的证词,没有张敬之直接授意的凭据。他只需要推说‘地方官自行其是’,就能把自己摘干净。而且陛下近日正忙于春闱,若此时弹劾,反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

“那你说怎么办?”萧彻急道,“总不能看着那些匠人被关在大牢里,工坊被封吧?李老三他们要是在牢里受了委屈,咱们怎么向天下匠人交代?”

沈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刚才在路上画的草图:“匠人联盟是实证改革的重要力量,绝不能让文官集团得逞。我们分三步走:第一,你以工部名义下文,说各地观测点器械需定期检修,命地方官配合匠人联盟工作,若有阻挠,以‘延误公务’论处——工部的行文比算学馆的令牌管用,先把被封的工坊解了围。”

萧彻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工部管着全国的营造,地方官再横,也不敢违抗工部的命令。我这就让人草拟文书,盖上关防印信,连夜发往各地。”

“第二,收集证据。”沈序指着草图上的“江南”二字,“林晚晴刚从江南回来,查到盐运使与张敬之勾结的证据。我让她再去一趟苏州,把地方官与盐运使相互勾结、借机打压匠人的事查清楚——盐运使是前丞相的小舅子,张敬之是前丞相的门生,只要把这条线挖出来,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三呢?”萧彻追问。

“第三,借民心施压。”沈序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匠人联盟的匠人遍布全国,他们的亲戚、徒弟、雇主,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让各地分坊组织匠人联名上书,把他们打造器械、救助百姓的功绩一一写清,再让受益的百姓附名。这么多民意汇集到京城,陛下就算想压,也压不下去。”

萧彻抚掌大笑:“好一个‘借民心施压’!张敬之不是总说‘民心所向’吗?咱们就让他看看,真正的民心是什么样的。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联络各地的军器坊匠人,他们跟我熟,一呼百应。”

两人正商议着,亲兵进来禀报:“将军,算学馆的王二柱求见,说有急事。”

王二柱一进门就喊:“沈大人、萧将军,不好了!刚才有几个差役去偏院找刘铁头,说要‘核实案情’,被我拦下来了。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还说要把所有送信的匠人都带回衙门问话!”

“岂有此理!”萧彻怒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兵部眼皮子底下来抓人!”他对亲兵道,“去把那几个差役给我带进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不多时,几个穿着皂衣的差役被推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见到萧彻还想摆架子,被亲兵一脚踹在地上,顿时蔫了。“小的……小的是顺天府的,奉命来拿‘涉案人证’。”

“涉案?”萧彻拿起桌上的工部文书,“哪条律法说匠人打造观测仪是涉案?我看你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指着那差役的鼻子,“回去告诉你家大人,算学馆的匠人都是工部征用的,要问话,先拿工部的文书来!再敢擅自滋扰,小心你的饭碗!”

那差役吓得连连磕头,爬起来一溜烟跑了。王二柱笑道:“还是萧将军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吓破了胆。刚才我还想着,要是他们敢动手,我就用算学馆的铜尺给他们上上课,让他们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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