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书请设观测点（1/2）

建元十四年七月初三，司天监城外工坊的晨光里，满是铁器碰撞的脆响与匠人的笑语。沈序身着复原的青吏袍，袖口挽至肘部，正与赵伯核对新一批曲辕犁的订单 —— 自获释复职后，陛下拨下的五百两纹银已尽数用于工坊扩建，新增的三间锻造房里，炉火熊熊，十几个新收的学徒正跟着老匠人学习锻打犁铧，院外运送农具的牛车排起了长队，张老汉带着几个农夫，正帮忙清点装车，一派欣欣向荣。

“沈吏，这是青州分坊送来的反馈，说新改的耘锄锄齿加了小铁片，除草连根拔，农户们都抢着订！” 王二柱捧着一本账册，兴冲冲地跑过来，脸上沾着点铁屑，却笑得眉眼弯弯。

沈序接过账册，翻到反馈页，只见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耘锄，旁注 “锄草快、不费腰，沈吏真乃农人之福”，落款是青州李家庄全体农户。他笑着点头，目光却渐渐沉了下来 —— 想起虞嵩篡改数据时，正是利用了司天监 “单点观测、数据独断” 的弊端，京城一处的星象、气象记录，便可随意修改而无人佐证，才导致静塞关溃堤、农时误判的大祸。

“赵伯，苏兄呢？” 沈序合上账册，问道。

“苏吏在算科那边，说要给你送样东西。” 赵伯指了指工坊外的小路，话音刚落，就见苏微提着个木盒走来，步履轻快，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

“沈吏，你看这个。” 苏微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日晷模型，底座刻着细密的刻度，指针用黄铜打造，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我按《周髀算经》的原理，简化的日晷 —— 不用复杂校准，只要放在平地，对准南方，就能记录时辰与日影长度，成本不过五文钱，农户家的孩童都能操作。”

沈序拿起日晷模型，对着晨光调整角度，指针的影子恰好落在 “辰时” 刻度上，精准无误。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祖父在《考工秘录》扉页写的 “实证之基，在广察、在多证”，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苏兄，你这简易日晷，若能批量制作，分设到各地，记录不同地域的日影、气象，是不是就能弥补司天监单点观测的不足？”

苏微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深意：“你是说，设立基层观测点？这主意好！司天监如今只在京城观测，数据易受地形、气候干扰，且覆盖不了全国 —— 比如南方春耕比北方早半月，京城的农时记录根本不适用于江南，若在各地设观测点，记录天文、气象、农时数据，修订历法时才能精准，预警水旱灾害也能有更多实证支撑！”

“正是此意！” 沈序放下日晷，走到石台前，取来纸笔，“我要上书陛下，请设十个基层观测点，就选在京城周边的三州七县 —— 既有平原，又有山地、河域，数据更具代表性。观测点用你设计的简易日晷、雨量筒、测风旗，成本低廉，再培训当地吏员与热心农户参与观测，每日记录数据，按月汇总至司天监，既能保证数据真实，又能让百姓参与实证，一举两得！”

苏微提笔在纸上补充：“我还能设计日晷阵列 —— 每个观测点设三个日晷，分别记录日出、正午、日落的日影，再搭配简易的雨量筒（用陶罐改制，刻上刻度）、测风旗（按布条飘动角度判断风力），整套仪器下来，一个观测点的成本不过百文，十个也才一两银子，陛下定然不会驳回！”

两人越说越投机，王二柱凑过来，看着纸上的观测点分布图，摸着后脑勺笑：“沈吏，苏吏，俺能不能也去观测点帮忙？俺眼神好，能看清日影落在哪个刻度上！”

“当然可以！” 沈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观测点就需要你这样细心的人，到时候还要请你去培训农户呢！”

接下来的三日，沈序与苏微闭门起草奏疏。沈序负责阐述设立观测点的必要性：从虞嵩篡改京城单点数据导致的灾祸，到农具改良中发现的 “地域农时差异”，再到边关军粮种植因气象记录不准遭遇的霜冻损失，字字句句皆以实证为基；苏微则附上观测点布局图、简易仪器图纸、成本核算表，甚至还写了《观测手册》初稿，详细说明 “如何用日晷记时”“如何用陶罐测雨量”，语言通俗，连不识字的农户都能看懂。

七月初七，沈序带着奏疏，与苏微一同前往皇宫。此时的太和殿，因虞嵩、李宥被暂停职务，气氛已不复往日压抑，户部老尚书、萧彻等支持实证的官员，见沈序前来，纷纷投来鼓励的目光。

“臣沈序，叩见陛下！” 沈序捧着奏疏，跪在殿中，“臣今日上书，恳请陛下准许，在京城周边设立十个基层观测点，以实证修订历法、预警灾害，惠及天下百姓！”

李珩让内侍接过奏疏，缓缓翻阅，越看眉头越舒展 —— 奏疏中数据详实，成本低廉，且立意深远，既解决了司天监长期以来的观测局限，又能为农时、历法提供精准依据，与沈序改良农具的 “利民” 初心一脉相承。

“沈卿，你设立观测点的想法虽好，却有几处疑问。” 李珩放下奏疏，“其一，各地观测吏员如何选拔？若选拔不当，数据失真，反而误事；其二，观测数据如何汇总核查？千里迢迢，若有人篡改，如何察觉；其三，百姓参与观测，恐不懂仪器操作，反而弄巧成拙，这如何解决？”

“陛下所虑，臣已有应对之策！” 沈序从容应答，“其一，观测吏员从当地正直的乡绅、老农中选拔，由司天监派匠人培训三日，考核合格后方可任职，每月发放少量俸禄，以安其心；其二，数据采用‘双份记录’—— 观测点留一份，汇总司天监一份，两地数据对比，若有差异，立刻派专人核查，且观测点之间可相互印证，避免单点篡改；其三，苏吏已编写《观测手册》，图文并茂，且简易仪器操作简便，如日晷只需对准南方，雨量筒只需记录刻度，农户只需识数便能操作，臣与苏吏还会亲赴各观测点指导，确保无差。”

苏微也上前一步，呈上《观测手册》与仪器模型：“陛下，此为观测手册与简易仪器模型。日晷可记时辰与季节变化，雨量筒可测降雨量，预警水涝；测风旗可辨风力，预警风暴 —— 这些仪器皆用常见材料制作，陶罐、布条、木块即可，农户家中皆有，无需额外耗费。”

李珩拿起日晷模型，在殿中晨光下试了试，指针影子精准落在刻度上，不由得点头称赞：“此器小巧轻便，确是实用之物。”

“陛下，臣以为不妥！”

就在此时，御史台的刘御史站了出来，此人是虞嵩的旧部，虽未被牵连，却仍对沈序心存不满：“百姓愚昧，岂能参与观测天文气象？此等事乃司天监专属之责，让农户参与，岂不是有失体统？且设立十个观测点，虽成本不高，却需专人管理、数据汇总，日后恐生冗官冗费，得不偿失！”

“刘御史此言差矣！” 萧彻立刻反驳，上前一步道，“陛下，边关将士与农户，皆用沈序的农具与简易仪器，记录农时与气象，去年秋天，正是靠农户上报的‘连续三日降雨’，臣才及时加固营寨，避免了山洪冲毁粮仓！百姓虽不懂天文历法，却最懂当地的气候水土，他们的观测数据，比司天监的单点记录更具针对性 —— 这绝非‘愚昧’，而是最质朴的实证！”

户部老尚书也附和道：“陛下，刘御史所言‘冗官冗费’更是无稽之谈。观测吏员由当地乡绅老农兼任，无需额外增设官职；数据汇总可由各地驿站顺带传递，无需专门派人 —— 如此一来，既节省开支，又能保证数据及时，实为两全之策！”

刘御史还想争辩，苏微却笑着开口：“刘御史，臣有一问：去年京郊大旱，司天监的观测记录是‘干旱不足一月’，而农户上报的实际干旱时长是四十日，若不是沈序根据农户反馈，及时改良翻车，京郊麦收怕是要减产五成 —— 请问刘御史，是司天监的‘专属之责’准确，还是农户的‘愚昧观测’准确？”

这话戳中了刘御史的痛处，他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 去年大旱，正是虞嵩篡改了干旱时长，想掩盖自己误判农时的罪责，此事虽未彻底查清，却已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

殿内的官员们纷纷附和，有的说 “观测点利国利民，应当设立”，有的说 “百姓参与实证，是好事而非坏事”，连之前中立的官员，也站出来支持沈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