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旱灾缓解见成效(1/2)

岁次壬寅,季春之望。长江流域的日头已毒了三月有余,田埂裂得能塞进孩童的布鞋,塘底的淤泥板结如陶砖,连最耐渴的蒹葭都蔫头耷脑,叶尖卷成了细针。湖州老农周肇端每日天不亮就蹲在田埂上,望着自家那片耐旱粟苗叹气——便是沈序亲授的良种,经不住这般连月炙烤,也开始成片发黄。他粗糙的手掌抚过苗叶,指腹沾着细碎的焦末,嘴里反复念叨:“沈先生说三月有雨,这都望到月中了,莫不是算差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日头忽然被一团乌云遮了去。风先起,不是往日那般燥热的焚风,带着几分湿凉,卷着田埂上的尘土打了个旋。周肇端猛地抬头,只见西北天际的乌云正像赶早集的百姓般涌来,云层边缘泛着铅灰的光,压得远处的屋檐都矮了半截。“要下雨了!”他扯着嗓子喊起来,声音里的颤音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

第一滴雨砸下来时,正落在王二憨扛着的探水夯上,“啪”的一声溅起细小的泥点。他刚跟着沈序在苏州府查验完陶仓,夯杆上还沾着新陶的细沙。这壮汉眼睛一瞪,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不是汗,是凉丝丝的雨!“沈先生!苏姑娘!下了!真下了!”他撒腿就往田埂那头跑,探水夯在身后一颠一颠,活像条欢脱的狗,把沈序叮嘱“慢些”的话全抛在了脑后。

苏微正蹲在田边记录苗情,闻言抬头时,雨已经密了起来。豆大的雨珠砸在她的算学册上,她慌忙用油纸裹住,却忍不住笑出声。沈序站在不远处的水渠旁,青色的官袍被雨打湿,贴在身上竟不显狼狈。他望着连绵的雨线浇透干裂的土地,看着萎顿的粟苗渐渐挺起腰杆,眼底的光比雨后天晴的日头还要亮——这三个月的苦熬,终究是赌赢了。

雨越下越匀,不像往年旱灾过后的暴烈骤雨,而是细密绵长的甘霖,顺着陶制滴灌管的细孔渗进土壤深处。周肇端领着佃户们站在雨里,没人躲,也没人说话,只是任凭雨水顺着皱纹流进嘴里,咸涩里带着泥土的腥气,那是活命的味道。有个小娃不懂事,举着陶罐接雨,被他爹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糟践!这是沈先生请来的救命雨!”

这雨一连下了三日,不大不小,刚好把干涸的河塘注满,让龟裂的田地喝透。第四日清晨放晴时,江南大地换了副模样——田埂上冒出新的绿芽,水渠里的水潺潺流淌,连空气里都飘着湿润的泥土香。王二憨扛着探水夯在田埂上转了一圈,夯杆往地里一扎,拔出来时带着湿漉漉的泥:“沈先生,这土能攥出水来!比俺老家的膏药还黏!”

沈序正在查看鲁师傅新烧的储水陶缸。这些陶缸肚大口小,外壁刻着细密的纹路,既能防晒又能储水,是他根据黄河沿岸的储水经验改良的。鲁师傅搓着满是陶泥的手,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沈经略使您瞧,这缸经得住晒,装得满水,就算再旱三月,也能保住秧苗的命!”旁边几个帮工的匠人也跟着附和,他们如今提起沈序,比提起自家祖宗还恭敬——去年跟着修水渠,今年又学了烧陶手艺,家里的粮囤都比往年满了三成。

正说着,卫凛骑着快马从官道奔来,马脖子上系着的红绸在晨光里格外扎眼。他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声音洪亮:“沈经略使接旨——陛下有旨,召沈序即刻入京,另有嘉奖!”

王二憨一听“嘉奖”二字,比沈序还激动,扛着探水夯就往卫凛身边凑:“卫大哥,陛下是不是要赏沈先生黄金万两?还是封个大官职?俺听说京城的官服绣着金线,比俺这夯杆上的红绸亮堂多了!”卫凛被他缠得没法,无奈道:“具体赏什么还不清楚,但陛下听闻江南旱灾未生流民,龙颜大悦,连夸了三声‘实证有功’。”

沈序接了圣旨,展开一看,里面的字句恳切,不仅嘉奖他“防灾有术,实乃民生之福”,还特意提及“滴灌之法、耐旱之种、储水之器,皆为实证良策”,着令户部将这些技艺在全国推广。末尾还有一句朱笔批注:“朕念卿辛劳,速来京中,朕与卿共商西北水利之事。”

苏微凑过来看完圣旨,笑着道:“陛下这是要把实证之法用到西北去了。当年您在黄河治水,陛下赞您‘水文实证救万民’;如今江南防灾有功,这‘实证’二字,算是真正刻进朝堂的章程里了。”沈序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算学馆方向——那里传来孩童们诵读算学公式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启程入京前,沈序特意去了杭州的便民粮行。钱琛正戴着毡帽算账,柜台上摆着两本账册,一本记着售粮数量,一本记着种子销量。见沈序进来,他连忙起身,腰弯得像根煮熟的面条:“沈经略使!您可来了!这三个月粮行按原价售粮,百姓都夸您呢!”他指着账册上的红圈,“您看,这是卖出的耐旱种子,比去年多了十倍!徐州的粮商们都来进货,说要跟着您做实事!”

沈序翻看着账册,只见字迹工整,每一笔交易都记得清清楚楚。钱琛在一旁补充:“柳大人也来过,捐了五百石粮食,还说要让家里的子弟去算学馆学算学,说‘以前糊涂,如今要跟着实证走’。”王二憨在旁边插了句嘴:“他是怕再被俺的探水夯找出藏粮的地儿!”钱琛被逗得哈哈大笑,连说“是这个理”。

从粮行出来,沈序又去了湖州的算学馆。柳承业的长子柳文彦正在跟着苏微的弟子学推演粮价,见了沈序,起身行了个大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愧:“沈先生,以前是家父糊涂,晚辈如今才明白,算学不是‘奇技淫巧’,是能保百姓吃饭的真本事。”沈序扶起他,指着墙上挂着的粮价走势图:“只要能为民生做事,以前的过错,都能补回来。”

三日后,沈序带着苏微和卫凛启程入京。王二憨原本也要跟着,却被沈序留在江南督查水利,临走时这壮汉抱着探水夯抹眼泪:“沈先生,您到了京城可别忘了俺!要是有贪官囤粮,俺立马扛着夯杆过去,一夯杆就戳出他们的猫腻!”沈序被他逗笑,塞给他一本新印的《探水夯使用图谱》:“好好学,等我从西北回来,还要靠你找水脉呢。”

一路晓行夜宿,刚进京城城门,就见宋廉带着御史台的官员在城外接候。宋廉穿着绣着獬豸的官服,快步走上前来,握着沈序的手笑道:“沈兄,你可算来了!陛下这几日天天问起你,比问春耕的进度还急。”沈序拱手道:“宋大人客气了,此次防灾有成,全靠陛下支持,还有你当年查囤粮案打下的基础。”

两人寒暄着往皇宫走,宋廉边走边说:“这次江南旱灾,可把那些老臣惊着了。往年只要一旱,流民就往京城涌,今年不仅没流民,粮价还稳得很。昨日朝会上,户部尚书还拿着你送的粮价账本,说‘这实证之法,比十万仓兵还管用’。”沈序笑了笑:“不过是把账算明白,把水引到位,百姓有粮吃,自然就安稳了。”

乾清宫内,李珩正对着一幅江南水利图出神。见沈序进来,他连忙起身,亲手扶起行礼的沈序:“沈爱卿,免礼!江南之事,朕都知道了。当年你在黄河用水文册堵住洪水,如今又用实证之法挡住旱灾,你这‘实证’二字,真是朕的治国利器啊!”

沈序躬身道:“陛下谬赞。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年在黄河畔,臣亲眼见百姓因水患流离失所,便立下誓言,要让天下百姓有田种、有饭吃。如今江南能安稳度旱,全靠算学馆的推演、匠人们的巧思,还有陛下的信任。”

李珩指着桌上的奏折,语气沉重:“你看看这些。西北已旱了半年,流民四起,户部几次拨款赈灾,都像石沉大海。朕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去西北,用你的实证之法,为那里的百姓找出一条活路。”他顿了顿,声音恳切,“沈爱卿,朕知道西北苦,但那里的百姓,更需要你。”

沈序接过奏折,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西北的旱情——田地荒芜,粮价飞涨,甚至有地方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他握紧了奏折,指节泛白:“陛下放心,臣愿往西北。只要能让百姓有饭吃,就算是刀山火海,臣也去得。”

“好!”李珩拍案叫好,“朕就知道你不会推辞。朕已下旨,封你为西北经略使,节制西北五州军政,粮饷由户部优先拨付。算学馆的学生,你随便挑;匠人们的工具,你尽管提。朕只有一个要求——让西北的百姓,明年也能吃上饱饭。”

当日午时,李珩在御花园摆下宴席,召集群臣作陪。席间,不少老臣都过来给沈序敬酒,以前那些说“实证之法过于偏激”的官员,如今也满脸堆笑:“沈经略使真是奇才,江南旱灾能这般平稳度过,真是前所未有啊!”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臣,是当年反对推广滴灌法的户部侍郎,如今端着酒杯走到沈序面前,躬身道:“沈大人,当年是老夫糊涂,觉得这些‘奇技淫巧’登不上台面。如今见江南百姓安稳,才知老夫错得离谱。这杯酒,老夫敬你,也向江南的百姓赔罪。”

沈序连忙起身回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老大人言重了。治国之策,本就该在实践中检验。以前臣推广曲辕犁时,也有人说‘古法不可改’,如今还不是家家户户都在用?”这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李珩在主位上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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