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遗骸归途(1/2)

炼魂玄冰柱下,寒气森然。谢执被重重秽力锁链贯穿悬挂,玄衣破碎,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冻结的血痕与诡异的暗红符印。他低垂着头,霜白的发丝遮掩了面容,躯体已然冰冷死寂,再无声息,唯有一缕微弱到极致、却异常顽强执拗的冰冷意识,仍被禁锢在破碎的识海深处,承受着无尽的磨蚀。

许今朝被两名玄冰守卫押至柱前,强行按着跪倒在地。五年的永寂冰棺折磨,早已让他形销骨立,面色青白如同真正的冰尸,唯有一双眼睛,因长期的痛苦与执念,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死寂的清醒。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那具熟悉却已无生机的躯体,以及他能模糊感应到的、那缕在死寂深处挣扎的微弱意识,喉头滚动,巨大的悲恸与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墨渊手持初成的“灭界秽尺”,缓步上前。尺身上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威压。他欣赏着眼前这一幕——英雄的遗体,与“背叛”他的挚友,在绝望的深渊中对峙。

“多感人啊,”墨渊的嗓音带着虚伪的叹息,“五年的分离,五年的折磨,终于又见面了。可惜,这一次,是永别。”

许今朝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墨渊。他的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墨渊……你们归墟,究竟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毁宗灭派,炼魂夺尺,篡改记忆,布局时空……你们所求,到底是什么?”

墨渊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许今朝此刻还有心力问这个。他掂了掂手中的灭界秽尺,猩红的眼眸望向冰窟上方无尽的幽暗,仿佛穿透了岩层,看到了外面的天地。

“为何?”他轻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嘲弄,“许今朝,你生在光明里,长在秩序中,享受着灵力滋养,传承着所谓正道荣光,自然觉得天地本该如此,对吧?”

他的声音渐渐转冷,带着一种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毒与不甘:“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天地法则,为何独厚你们?为何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为何你们修行吸纳的是清灵之气,而我们归墟之力,便被斥为污秽邪魔,被天地排斥,被法则压制?!”

“我们归墟一脉,自上古而生,承袭的亦是天地间的一种本源之力——浊源。这本无对错,只是存在!然而,自那所谓‘量天尺’定下清浊秩序、划分正邪之后,我族便成了阴影里的老鼠,永世不得见光!这公平吗?!”墨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凭什么你们可以占据灵山福地,享万载传承?凭什么你们可以执掌神器,代天行道?而我们,就只能躲在污秽之地,苟延残喘,甚至被你们所谓的‘正道’不断清剿、净化?!”

他向前一步,威压更甚:“归墟所求,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称霸或毁灭。我们要的是打破这不公的秩序!撕裂这偏袒的法则!让清浊重新交融,让天地回归混沌未分时的‘公平’!届时,再无正邪之分,唯有力量为尊!这,才是真正的天道!”

许今朝听着这疯狂而偏激的言论,心中一片冰寒。

“所以你们篡改记忆,布局时空,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们,”许今朝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洞察,“更是为了验证你们那套‘公平’的理论,为了在时间长河中埋下颠覆的种子?”

墨渊微笑,不置可否:“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当新秩序建立,过往的一切‘阴谋’都会成为‘远见’与‘必然’。”他目光转向许今朝,猩红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至于你,你的价值,除了提供关于‘未来’的信息,此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用你这条‘背叛者’的残命,和你们之间最后的‘牵绊’,作为引子,彻底磨灭他残存意识中最后的抵抗执念,完成这具完美‘容器’的最后准备。”

冰冷的秽力如同亿万根钢针,刺入许今朝的魂魄,开始蛮横地抽取他的一切——痛苦、记忆、情感、乃至最后的生命力,作为燃料注入那连接谢执残识的邪法之中。许今朝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五官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意识开始迅速模糊、涣散。

谢执那缕残识,在灭界秽尺邪力的刺激下,爆发出更激烈的、无声的痛苦波动。

就在许今朝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墨渊全神贯注于操控邪法、心神与灭界秽尺高度连接的瞬间——

许今朝一直蜷缩在冰冷胸口、被冰封灵力与秽力双重掩盖的左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心脉深处,那枚以五年痛苦与执念温养的“火种”,骤然被点燃!同时,沉寂五年的巡天令残存核心,在他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时刻,被他以残存意志强行引动!

“嗤——!”

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青色光焰,从他心口爆发!这光焰精准地撞向灭界秽尺与谢执残识之间的邪法连接,引爆了其中属于许今朝被抽取的魂力与牵绊!

“呃——!”墨渊闷哼一声,心神与灭界秽尺的连接被这突如其来的、源于“秩序”本源的干扰狠狠冲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

炼魂玄冰柱上的禁制,也因这内外交攻的冲击而剧烈波动!

许今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五年冰狱中无数次推演此刻的执念爆发。他猛地挣脱了几乎消散的禁锢,如同扑火的飞蛾,不是冲向墨渊,而是冲向了炼魂玄冰柱基座一处他早已计算好的、因能量对冲此刻最为脆弱的节点!

“以我残魂,燃此残令!护他躯壳,断此枷锁!”

嘶哑的、仿佛灵魂燃烧的呐喊中,他燃烧最后的生命与魂力,连同那枚彻底碎裂的巡天令残片,狠狠撞在了禁制节点上!

“轰——!”

禁制碎裂!封锁谢执躯体的核心秽力枷锁,在巡天令最后“秩序”之力的冲击下,骤然崩开一道缝隙!

许今朝的身影在反冲力下如同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摔落,鲜血从口鼻中涌出,生命气息急剧消散。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微弱的光芒。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从冰柱上跌落的那具玄色躯体。

坠落中的谢执躯体,被虚弱的许今朝稳稳接住。许今朝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何种力量,才勉强操控着那缕包裹谢执躯体的残余玄冰寒气,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古老冰脉中艰难穿行。他的躯体早已破败不堪,五年的冰狱折磨、黑玄山旧伤、逆源咒反噬,加上最后燃烧生命与巡天令的搏命一击,几乎将他掏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与冰碴,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能倒下的执念吊着最后一口气。

怀中,谢执冰冷的身躯沉重如山,也冷得像万载寒冰。许今朝紧紧抱着,用自己残破的、仅存一丝温热的胸膛贴着那冰冷的玄衣,仿佛想传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徒劳。他能感觉到,那缕微弱的残识依旧被封锁在死寂的躯壳深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能停。归墟的人很快会追来。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能托付的人。

谢执的弟子……对,他的弟子们。黑玄山事变已过去五年,玄云观分崩离析,谢执的五位亲传弟子,当年便因各自所长与理念,在谢执的默许下早已分头发展,开枝散叶。

现代记忆中许清源把谢执给了姜家,许今朝干裂的嘴唇念叨着“姜云升,对,他可以,他可以……”

许今朝立马拿出五枚铜钱,开始测算姜云升的位置。卦象显示姜云升带着部分追随者在中原与北地交界的某处隐秘山谷扎下了根,建立了姜家一脉的基业。

许今朝在意识模糊中,凭借着对谢执过往言谈的零星记忆,以及对姜云升当年活动范围的模糊了解,还有怀中那枚染血玉佩隐约传来的、与谢执同源功法的微弱感应,调整着方向。

不知在黑暗寒冷的冰脉中跋涉了多久,他终于从一处隐蔽的山体裂缝中钻出,重见天日。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和苍茫的雪山。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咬紧牙关,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抱着谢执,一步一踉跄地朝着记忆中某个方位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冰冷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叶。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只能依靠本能和那点微弱的感应前行。翻过一座雪丘,眼前出现了一片被群山环抱、相对避风的谷地,谷中有几缕稀薄的炊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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