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背刺？（2/2）

量天尺需要正面全力一击，击溃墟眼此刻因汲取祭品与星钥力量而短暂显化的、与法阵相连的“能量核心”，才能最大程度破坏仪式。这个机会，只有谢执全力施为、心神与尺合一、防御降至最低的瞬间。

而那个瞬间，也是唯一可能实施“那个计划”的瞬间。

痛苦、决绝、近乎绝望的信念，在他眼中如同风暴般席卷，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明。他嘴唇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他对着谢执挺拔而毫无防备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却精准指向战术节点的嘶喊：

“谢执！就是现在！坤位转离，全力一击！”

谢执闻声，冰蓝眼眸中毫无疑虑！他对许今朝的判断与指令，有着历经生死考验的绝对信任。哪怕此刻局势诡谲，哪怕背后是能量狂暴的墟眼隘口，他也毫不犹豫地执行！

“轰——！”

量天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那光芒纯净浩瀚，仿佛能荡涤世间一切污浊。谢执周身寒气与灵力疯狂涌入尺中，人尺合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洪流，带着他毕生的修为、信念、以及对挚友托付的回应，如同陨星坠击，悍然轰向法阵流转中那稍纵即逝的“离”位核心——那亦是墟眼此刻与外部能量连接最紧密、却也因力量输出而相对脆弱的一点！

这一击，气势惊天，完美无瑕！金光所过之处，暗红法阵纹路寸寸崩裂，墟眼的旋转都为之一滞！

也就在谢执力量攀升至巅峰、心神与量天尺完美合一、自身所有防御与注意力都倾注于这绝杀一击的绝对瞬间——

许今朝动了！

他猛地将早已深藏袖中、边缘带着锈红、与他平日所用截然不同的三枚古旧铜钱拍在自己胸口！一口蕴含着本命魂源与某种违背常理咒力的心头精血狂喷其上！

铜钱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妖异血光！那光芒，并非正气，隐隐竟与归墟的秽力有某种阴暗层面的共鸣，却又更加古老、恶毒、决绝！

“守之——！苍生为重！记住玉简！！”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发出那声蕴含着无尽痛苦、悲怆、以及最后警示的、泣血般的咆哮！

下一刻，在青云长老等人惊骇欲绝、几乎魂飞魄散的注视下，在墨渊骤然收缩又瞬间爆发出狂喜与了然的目光中，那三枚血铜钱化作三道快得超越思维的血色流光，并未攻向法阵或墟眼，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与宿命般，巧妙避开了量天尺爆发的余威边缘，精准无比地、恶狠狠地、印入了谢执因全力施为而空门大开、毫无设防的背心命门要害！

“噗——！”

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声响起。

谢执挺拔的身躯如同被定格的画面，剧烈一震！量天尺那足以净化天地的璀璨金光，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掐灭的烛火，骤然黯淡、消散！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那鲜血中竟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块与诡异的冰碴！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视线因剧痛与突如其来的修为崩塌而迅速模糊、涣散，但他依旧用尽最后的气力，看向了身后。

他看到了许今朝那张脸。那张总是温润、从容、带着智慧光芒的脸，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水，扭曲到近乎狰狞，却又凝固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投入地狱之火灼烧的悲壮与决绝。

“澈……之………”

“为……什……么”

谢执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风穿过漏气的陶罐，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道基被毁、信仰瞬间崩塌、以及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推向深渊的极致痛楚与茫然。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三枚血铜钱蕴含的、名为“逆源葬道咒”的恶毒咒力，正如无数贪婪的毒虫，疯狂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侵蚀他苦修而来的修为本源，撕裂他坚韧的魂体，将他推向毁灭的深渊。

许今朝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泪流满面，眼神却死死锁定着谢执，嘴唇无声地、剧烈地翕动着，重复着只有口型、仿佛用灵魂呐喊的话语：“信我……最后一次……活下去……玉简……”

在意识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瞬，谢执凭着对那未竟话语、对过往数百年生死情谊、对“澈之”这个名字刻入骨髓的最后一丝本能信任，用残存的神念，强行驱动几乎僵死的手，从怀中摸出了那枚许清源早前郑重托付、关系重大、叮嘱他务必保管好的玉简。

然后，用尽这具濒临破碎身躯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玉简，狠狠掷向了旁边因法阵动荡而煞气翻滚、深不见底的深渊裂隙！

他希望，这最后的、近乎本能的动作，能保住……保住澈之以如此惨烈、如此不可理解的方式，想要保护的……某个秘密。

量天尺发出一声低沉如哀鸣的颤音，金光彻底熄灭，从谢执无力松开的手中脱落，“当啷”一声坠落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尺身光芒黯淡，仿佛灵性也随之重伤沉眠。

谢执挺拔的身躯，如同失去所有支撑的玉山，缓缓向后倒去。

“不——！”青云长老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却被归墟长老死死缠住。

墨渊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狰狞：“哈哈哈哈哈！精彩！何其精彩的背叛！‘逆源葬道咒’……许清源，不，或许该叫你许今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你所谓的‘苍生’与‘更大计划’，亲手葬送挚友与神兵，这份狠辣决断，连我归墟也叹为观止！”

听到墨渊唤他许今朝时，许今朝全身的血液似乎被冰寒蚀骨一般无法呼吸动弹。

他狰红的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

墨渊不语，宛若神佛般低头看想许今朝露出得逞的笑容。他身形一闪，已来到谢执倒下的地方，看也不看气息奄奄、生机急速流逝的谢执，弯腰，带着近乎虔诚的贪婪，捡起了地上那柄光芒黯淡的量天尺。

尺身入手微沉，隐隐传来抗拒的颤动，但在“逆源葬道咒”影响下，这种反抗微弱不堪。

“上古量天尺……终于，落到我归墟手中了。”墨渊抚摸着尺身，猩红的眼眸中满是狂热，“虽有损伤，但根基仍在。带回去，以万灵血池滋养，以秽源晶核浸染，假以时日，必能将其转化为我归墟的‘灭界秽尺’！届时，看这天地间，还有何物能阻我圣道！”

他一挥手：“带走！连这个将死的量天尺之主一起带走！他的身躯和残魂，或许还有研究价值，尤其是……关于如何彻底掌控或污染这柄尺子。”

几名归墟精英人儡上前，粗暴地架起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谢执。

许今朝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只是呆呆地看着谢执被带走，看着墨渊手持量天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混入地面污秽的血色法阵纹路中，消失不见。

“许今朝！你——！”朔风城统领怒吼，几乎要不顾一切冲过来拼命。

“走！”许今朝却忽然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破旧风箱，“计划……失败了……立刻撤离！这是……命令！”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却充满无尽痛楚的决绝。

墨渊并未阻拦，只是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看着他们：“今日收获已足，便留你们几条性命，回去告诉那些还在挣扎的蝼蚁……量天尺已属归墟，谢守之亦成阶下囚。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走！”

归墟众人带着谢执与量天尺，迅速没入墟眼旁一道悄然打开的黑暗通道，消失不见。那通道随即闭合。

山腹内，只留下崩溃大半的法阵、依旧旋转但光芒黯淡了许多的墟眼、濒死的祭品、以及失魂落魄、满心震骇与悲愤的盟约众人。

许今朝最后看了一眼谢执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了玉简的裂隙，猛地转身，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带上还能救的祭品，撤！”

他的背影挺直，却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与罪孽，每一步，都踏在血与泪铺就的路上。

黑玄山深处，归墟的狂笑与阴谋似乎暂时得逞。量天尺易主，执尺者沦为囚徒，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许今朝，带着一个无人理解的、浸透鲜血与背叛的秘密，踏上了更为孤独与艰险的救赎（或者说，另一个深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