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对簿行辕(1/2)

雨丝如织,寒风凛冽。沈倾凰一身素衣,未撑油伞,独自走在湿滑泥泞的营道上。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鬓、肩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所过之处,巡哨的士卒纷纷侧目,眼中露出惊疑、同情,或是不忍卒睹的复杂神情。她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一步步,朝着那座灯火通明、气氛肃杀的行辕走去。

消息显然已如野火燎原。当她踏入行辕前那片空旷的青石广场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军官、士卒,甚至还有一些未被驱散的低级官吏,黑压压一片,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雨声、议论声、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行辕大门洞开,两列玄甲卫手持长戟,如标枪般肃立,杀气凛然。门内,正堂之上,灯火通明,映出堂中数道对峙的身影。

主位之上,谢惊澜一身玄色蟠龙朝服,端坐如山,面沉似水,眸中寒意凝结,周身散发的威压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他左手下首,站着数位披甲执锐的靖南军将领,人人面色铁青,手按刀柄,怒目而视。右侧,则是几名身着朱紫官袍、神色倨傲的官员,为首一人面白无须,身着绯袍,手持明黄卷轴,正是手持太后金批令箭的京城密使。他身侧,还立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带刀侍卫,显然是大内高手。

而在堂下,跪着几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人,正瑟瑟发抖,正是所谓的“北境溃兵”和两名作内官打扮的“人证”。地上,散落着几封拆开的“密信”和一件残破的染血甲胄,据称是“证物”。

沈倾凰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滚油。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惊诧、怜悯、鄙夷、愤怒、探究……种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恍若未觉,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墙,踏入正堂。湿透的衣裙紧贴身躯,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轮廓,发梢滴着水,脸色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沉静得可怕。

“臣女沈倾凰,参见王爷。”她走到堂中,无视两侧各异的目光,对着主位上的谢惊澜,敛衽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堂内。

谢惊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深沉如海,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微微颔首。

“沈氏!”那绯袍密使尖声喝道,上前一步,抖开手中懿旨,“你父沈啸天,勾结漠北,通敌叛国,致使镇北关失守,数十万将士殒命,证据确凿!你身为罪臣之女,隐匿军中,其心可诛!还不速速跪下伏法,听候发落!”

尖锐的嗓音刺破空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沈倾凰缓缓直起身,抬眸,迎上那密使审视而倨傲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问道:“敢问天使,证据何在?人证何来?”

“放肆!”密使怒斥,指着地上跪着的人证和物证,“铁证如山,还敢狡辩?这些人,皆是亲眼目睹你父与漠北暗通款曲的兵士!这些密信,乃是你父与漠北往来书信!这甲胄,更是你父通敌时穿戴之物!桩桩件件,岂容你抵赖?!”

沈倾凰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人。几人接触到她的目光,纷纷畏缩低头,不敢对视,身体抖如筛糠。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冰寒。

“几位既言亲眼所见,敢问,是何时、何地、见我父与何人、以何种方式联络?密信内容为何?由何人传递?甲胄从何而来,又何以证明是我父之物?”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如冰珠坠地。

“这……这……”那几名“溃兵”语塞,目光闪烁,下意识地看向那密使。

密使脸色一沉:“大胆!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巧言令色,颠倒是非!太后懿旨在此,沈氏满门,罪无可赦!来人,将此女拿下!”

两侧大内侍卫应声上前,手按刀柄,就要动手。

“且慢。”一直沉默的谢惊澜,终于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让两名侍卫动作一顿。

密使脸色微变,强笑道:“王爷,此乃太后懿旨,您……”

“本王自然知晓。”谢惊澜打断他,目光如电,扫过地上那几人,“只是,定罪需有实据,审案需有章程。仅凭几个来历不明之人的一面之词,几封字迹模糊的所谓‘密信’,一件无主的残破甲胄,便要定一位为国捐躯的镇北大将军通敌叛国之罪……”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是否……太过儿戏了?”

“王爷!人证物证俱在,怎能说是儿戏?”密使色厉内荏。

“人证?”谢惊澜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刺向那几名溃兵,“尔等自称是镇北关守军,可识得靖南军制式?可知镇北军旗号?可知沈大将军麾下,几位副将姓名?”

“这……小的……小的只是普通士卒……”一人嗫嚅道。

“普通士卒?”谢惊澜身旁一位络腮胡将领厉声喝道,“放屁!老子在镇北关待了十年,守军名录倒背如流!报上名来!隶属何营?上官是谁?!”

那几人顿时面如土色,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至于物证……”谢惊澜目光转向地上散落的信件,对身旁一名文吏模样的官员示意,“李主簿,你精于文书鉴别,看看这几封信,纸张、墨迹、印鉴,可有蹊跷?”

那李主簿躬身应诺,上前仔细查验,片刻后,拱手道:“回王爷,此信纸乃江南近年所产‘玉版宣’,墨色浮而不沉,印鉴粗劣模糊,绝非军中或官府所用。且信中所提粮草数目、行军路线,与镇北关实际情况多处不符,疑点重重。”

“甲胄呢?”谢惊澜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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