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年轮裹住三百年》(2/2)
当铺的笛声突然变了调,苏老板新刻的竹笛吹起了《思归》,只是调子比旧谱慢了半拍,像老人在慢慢诉说。柳溪的笛套正好绣完,套在竹笛上时,金线绣的年轮与竹材本身的年轮严丝合缝,套口的红绸穗子扫过笛孔,竟扫出段新的旋律,和《喜相逢》的调子能完美衔接。
“是张奶奶在教我们合谱呢。”苏老板把两段调子记下来,谱纸放在笛盒旁,纸面突然浮现出个模糊的指印,指腹处有个小小的茧,和刘婶常年握药杵的手型一模一样。
周砚笛把新谱放进祠堂供桌时,发现旧戏谱的最后一页,多了行用金线写的字:“新旧调相和,三百年债了”。字迹的笔画里,嵌着点紫菀花粉,和柳溪指尖的颜色一般无二。供桌下的红绸网突然落下片合欢叶,叶面上的笛符印在新谱上,把“七月初七”的日期圈成了个心形。
暮色降临时,苏老板的新笛终于刻成了。他抱着竹笛往祠堂走,路过合欢树时,树根处的新苗突然往笛身上缠,缠出圈细细的红痕,像给竹笛系了个本命年的红绳。柳溪跟在后面,笛套上的金线在暮色里闪闪发亮,亮过乱葬岗坟前的野菊。
周砚笛站在供桌前,看着苏老板把新笛放进笛盒。新旧两件物事碰在一起的瞬间,盒里的年轮金线突然亮起,把民国二十三年的刻痕、五十年的竹根、柳溪的新绣、还有那枚银扣的影子,都圈成了完整的圆。
“你听。”他轻声说。
笛盒里传出细碎的声响,像竹笛在自鸣,又像年轮在生长。那声音里,有《思归》的缠绵,有《喜相逢》的明快,还有紫菀花开的簌簌、药罐沸腾的咕嘟、红绸摩擦的沙沙……像把三百年的时光,都熬成了段温润的调子。
林小满望着窗外,看见柳溪和苏老板并肩往回走,新笛的影子拖在地上,与祠堂的檐角、当铺的灯影、合欢树的轮廓连成片,像幅摊开的谱子。她突然明白,所谓的年轮,从来不是时间的终点,而是把牵挂一圈圈裹进骨里,让过去护着现在,让现在连着将来。
灶台上的药罐还温着,药香漫出巷口时,祠堂的笛盒慢慢合上了,合缝处挤出片紫菀花瓣,落在供桌的香灰里,像个圆满的句号,又像个崭新的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