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合欢缠紫菀，药香绕笛音》（2/2）

周砚笛靠在树干上，听见刘婶用带着哭腔的调子哼起《思归》。她的嗓音沙哑，却把那个曾卡壳的音唱得格外清亮，像道暖流漫过青石滩。唱到“归期至”时，树上突然落下片合欢叶，正好贴在她鬓角，叶尖还沾着点黄褐色的东西。

“是笛膜胶！”林小满捻起叶尖的胶渍，透明度和竹笛上的新笛膜一样，“张奶奶和苏爷爷当年是不是在这儿吹过笛？”

苏老板突然举起竹笛，对着合欢林吹起《喜相逢》。笛声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惊起几只灰喜鹊，它们嘴里的紫菀花瓣落在刘婶的白发上，像谁别了朵小绒花。刘婶突然不哭了，跟着笛声轻轻晃身子，鬓角的合欢叶跟着颤，像在点头。

“你看树干！”林小满突然拽周砚笛的袖子，心形刻痕里渗出点暗红色的汁液，顺着“婉”和“栓”字的笔画往下流，在树根处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天空的流云，像幅流动的画。

“是树汁。”苏老板蹲下去摸了摸，汁液带着点甜香，和合欢花的味道一样，“这树……认人呢。”

下山时，刘婶摘了把合欢花，说要回去和紫菀苗一起养。路过祠堂，看见柳月正踩着梯子往门环上系红绸，他手里的绸子绣着半朵紫菀，系在门环上，正好和门环上全开的那朵凑成一对。

“还差六十三圈。”柳月冲他们笑，梯子下的竹篮里堆着红绸，每段都绣着紫菀，“我太爷爷日记里说，当年张奶奶总帮戏班绣戏服，这手艺，得替她捡起来。”

当铺的药香飘到巷口时，刘婶已经把合欢花插进了紫菀花盆。奇妙的是，半开的花苞在药香里轻轻晃了晃，竟真的舒展了些，露出里面粉白的花瓣尖。

周砚笛看着花盆里交织的紫菀与合欢，突然明白药方里“合欢皮”的深意——哪是治什么思念成疾，分明是两个魂魄借着药香、笛音、花草，把没说够的话、没待够的日子，一点点续起来。

暮色漫进当铺时，苏老板又吹起了《思归》。这次笛声绕着花盆转了圈，紫菀花苞“啪”地绽开了最后一瓣，和银镯子上全开的那朵严丝合缝。刘婶摸着花瓣笑出泪来，鬓角的合欢叶落在花盆里，正好垫在紫菀花下，像给它搭了个小小的枕。

周砚笛抬头看天，晚霞红得像张寡妇的红袄，流云飘过的样子，像极了苏老栓吹笛时飘动的衣袂。他忽然觉得，所谓的阴阳相隔，或许从来都是活人的执念——那些藏在药方里的合欢、笛孔里的红绸、花瓣上的刻字，早把两个魂魄系在了一起，在时光里慢慢熬煮，熬成了甘醇的药，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

玻璃罩里的银镯子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应和巷口渐起的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