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铜铃摇碎檐下霜(1/2)
第一百六十四章:铜铃摇碎檐下霜
晨雾还没散透时,药铺门板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来的寒气裹着点湿漉漉的桂花香。晚秋正蹲在灶前添柴,听见动静抬头,见是个穿蓝布衫的陌生汉子,肩上挎着个藤编药篓,篓里露出半截带泥的根茎——看着像刚从山里挖来的野天麻。
“是回春堂么?”汉子嗓门粗,带着山民特有的憨厚,“俺是西边山坳的,听镇上人说这儿能收鲜天麻。”
晚秋擦了擦手上的炭灰站起来,目光落在药篓里:“刚挖的?根须还带着露水呢。”她伸手拨开枝叶,指尖触到天麻饱满的肉质,肌理紧实,是品相上佳的好货,“怎么卖?”
汉子搓着手嘿嘿笑:“俺不懂市价,林大夫您看着给。前几年听俺爹说,您这儿收药最公道。”
晚秋心里微顿。“林大夫”是镇上人对她祖父的称呼,老爷子走了快十年,竟还有山民记着。她弯腰从柜台下拖出杆老秤,秤砣是黄铜的,上面刻着模糊的“回春”二字,还是祖父当年亲手凿的。“按去年的价加两成,行不?今年雨水足,鲜货难存,得多费道晾晒的功夫。”
汉子忙不迭点头:“中!您说多少就多少!”
过秤时,秤绳勒得掌心发疼,晚秋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雾天,祖父教她认秤。老爷子粗糙的手掌裹着她的小手,一遍遍教她看秤星:“这秤不光是称药,更是称良心。少一钱,亏的是自己的德行。”那时她总嫌秤杆滑,抓不住,祖父就把秤绳缠在她手腕上,说这样就跑不了了。
“林大夫,您这儿有治风湿的膏药不?”汉子收了钱,忽然搓着膝盖发问,“俺娘这几天老喊腿疼,下床都费劲。”
晚秋转身从药柜最上层翻出个陶瓮,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漫开来——是用麻油浸了三年的乌头膏,专治陈年风湿。“这膏得炖着用,”她取张油纸裁成方块,仔细抹匀药膏,“每晚睡前贴在膝盖上,用热水袋焐半个时辰,连着敷七天看看。”
汉子接过油纸包,又要塞钱,晚秋按住他的手:“送您的。去年您爹送来的野蜂蜜,甜得很,还没谢呢。”
汉子眼圈红了,挠着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俺下月初再送批黄精来,俺娘说您这儿的药好,贴了准能好。”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药碾子上,铜铸的碾轮泛着暖光。晚秋正要把天麻倒出来晾晒,忽听见檐下铜铃叮当作响——那是串旧铜铃,挂在门楣上,还是她小时候用压岁钱买的,说是能吓跑偷药的老鼠。此刻铃声急,倒像是有人小跑着过来。
“林姐姐!林姐姐!”是邻街杂货铺的小柱子,扎着俩羊角辫,额前碎发被汗濡湿,“俺娘晕过去了!”
晚秋心里一紧,抓起药箱就跟着往外跑。小柱子家就在街尾,推门进去时,里屋已经围了几个街坊,空气里飘着股酸腐味。晚秋拨开人群,见妇人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嘴角挂着白沫,手还紧紧攥着灶台抹布——显然是做饭时突然倒下的。
“啥时候晕的?”晚秋摸了摸妇人的颈动脉,脉搏又弱又快。
“就刚才,炒着菜突然直挺挺倒了!”小柱子爹声音发颤,手里还捏着个空酒瓶,“早上还好好的,就是说有点烧心。”
晚秋掀开妇人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她迅速从药箱里掏出银针,在人中、内关几个穴位扎下去,又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塞进妇人口中,用温水一点点灌进去。“去烧壶热水,再拿块热毛巾来!”
忙活到日头偏午,妇人终于缓过劲来,能低声说话了。晚秋松了口气,坐在门槛上擦汗,才发现自己的布鞋都跑掉了一只。小柱子捧着杯糖水过来,怯生生递上:“林姐姐,你脚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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