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檐角铜铃数药香(2/2)

小姑娘刚跑走,王伯就扛着块木牌来了,牌上“回春堂”三个字是他用凿子刻的,边缘还留着毛刺:“安娃,把这牌挂在路口,镇上新来的货郎昨儿还问,老回春堂在哪呢。”

晚秋抢过木牌要挂,安娃却拦住她:“等等,”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磨亮的铜元,正是当年老张头给的那三枚之一,“把这个钉在牌角,你爷说过,铜元经了人手,带着人气,能引着需要的人来。”

铜元钉上去时,阳光正好穿过方孔,在“回”字上投下点光斑,像颗跳动的星。

日头爬到头顶时,药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李婶来抓治头疼的川芎,看见柜台上的药碾子,忽然说:“这碾子跟当年一样,我小时候发烧,你爷就是用它碾的石膏,磨得细粉,调在米汤里,一点都不苦。”

安娃给她包药时,晚秋正给张奶奶的孙子熬药。药罐里飘出甘草的甜香,她往里面加了颗冰糖,像祖父当年做的那样。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这次是卖桂花糖的老人,担子就放在药铺对面,铃铛声和药香缠在一起,漫过石板路,飘向码头的方向。老人的孙子正帮着招呼客人,手里举着个糖做的长命锁,锁上的“安”字,刻得和真的一模一样。

晚秋忽然发现,安娃碾药的手,和记忆里祖父的手渐渐重合——指节粗大,掌心带茧,碾过防风时的力道,分毫不差。而石槽里的缠枝纹,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过去,一头拴着现在,被药香浸得发亮。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位客人走了。晚秋收拾药碗时,发现碗底沉着颗桂花——是檐角落下来的,不知何时掉进了药汤里。安娃往灶膛添了最后块枣木柴,火光映着墙上的药草图,图里的蒲公英,绒毛仿佛正要飞起来。

“安娃哥,你看,”晚秋指着窗外,槐树下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豆腐脑,显然是刘婶送来的,“这碗沿的豁口,跟当年张寡妇给爷送粥的碗,一模一样。”

安娃没说话,只是把药碾子仔细擦干净,石槽里的药末被扫进个小布包,他说要埋在药圃里,“让明年的紫苏长得更旺”。

檐角的铜铃在晚风里轻轻响着,一声,又一声,像在数着药香漫过石板路的距离。而药铺的灯,亮得比昨夜更久了些,仿佛要把积攒了六十年的光,都洒在这条带着药香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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