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浸账册,王府立威(一)(1/2)

子时的听雪院,死寂如一座被遗忘的孤坟。

寒霜悄无声息地爬上枯枝败叶,月光惨白,透过破败窗棂,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沈璃背脊挺直地坐在唯一的木凳上,指尖正缓缓抚过那三十六张来之不易的盐铺地契。

契纸冰凉,其上的暗纹在月色下蜿蜒流淌,竟如人体皮下交错的血管,透着一种诡异而脆弱的生命力。

红绡叛逃前那淬毒般的话语,仿佛带着倒刺,又一次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姑娘的漠北商道图……此刻该在虞槿妆匣里发烫呢。”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刺得她心脏紧缩。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寒意的空气,再睁眼时,眸底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嘎吱——轰!”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骤然炸响,死寂被粗暴地撕碎!

听雪院那锈迹斑斑的铁锁如同朽木般轰然断裂,沉重的院门被巨力猛地撞开!

刺目的火光瞬间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张嬷嬷那张刻满岁月沟壑、此刻却因兴奋和恶意而扭曲的脸,在晃动的灯笼光晕下清晰无比。

她干瘦如枯枝的手高高擎着灯笼,另一只手则得意地攥着一卷染血的布帛——那布帛的材质、纹路,尤其是边缘那抹刺眼的猩红,都像烙铁般灼痛了沈璃的神经——正是从红绡背上剥下的漠北商道图!

“奉侧妃娘娘令!”张嬷嬷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刻意在破败的院落里回荡,“搜检逆贼沈璃通敌叛国罪证!给我仔细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脏东西挖出来!”

她身后,数个如铁塔般壮硕的仆妇应声如狼似虎地扑入。

灯笼摇曳的光线将她们巨大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

沈璃猛地站起,地契瞬间滑入袖中深藏的暗袋。

她像一株被风暴骤然侵袭的孤竹,虽单薄却绷紧了每一寸筋骨。

“住手!”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寒意,竟让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壮仆脚步微微一滞。

然而,这短暂的凝滞被张嬷嬷一声厉喝打破:“愣着干什么!一个贱婢,也敢拦侧妃娘娘的懿旨?!给我砸!”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仆妇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住屋内那张唯一的破榻边缘,双臂肌肉贲张,“嘿”地一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榻应声碎裂!

破败的棉絮和尘土漫天飞扬。

就在这混乱的尘雾中,无数泛黄的纸页如同被惊起的雪片,从榻底夹层里簌簌飘落!

“账册!”张嬷嬷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精光,枯爪般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抓向飘落最厚的那一沓。

“放手!”沈璃厉喝,身形如电扑上前去抢夺。

那是她十年隐忍、十年筹谋、十年在刀尖上舔血才积攒下的命脉!

盐价浮动的精确记录、遍布江南的暗桩名录、用以收买和钳制北狄探子的巨额“买命钱”……每一笔,每一页,都浸透了她的血泪和算计,是她在这龙潭虎穴中安身立命、图谋复仇的唯一筹码!

“啪!”

一声脆响,夹杂着布帛撕裂的刺耳噪音。

张嬷嬷狞笑着,双手死死抓住账册两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刺啦——!”那承载着沈璃十年心血的账册,如同脆弱的生命般在她手中迸裂!

泛黄的纸页如同破碎的蝶翼,带着令人心碎的声响四散纷飞。

“不——!”沈璃目眦欲裂,胸腔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些在空中无助飘落的残页。

然而,一只穿着硬底皂靴的脚狠狠踏下,精准无比地碾在了她伸出的手指上!

钻心的剧痛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沈璃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力量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更多的纸页被肮脏的靴底践踏、揉碎。

张嬷嬷得意地俯下身,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凑到沈璃面前,浑浊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她带着铁护甲的枯指,带着十足的恶意,狠狠刮过沈璃锁骨上那道早已结痂却依旧狰狞的月牙形疤痕。

“啧啧,瞧瞧,多深的疤啊,可惜了这张脸。”

她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侧妃娘娘金尊玉贵,说了,你这些腌臜见不得光的脏东西……”她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极致的侮辱和毁灭欲,狠狠跺在散落一地的账册残页上!

“只配垫虞家茅坑!给我踩!都踩烂了!”

染血的纸屑和尘土被粗暴的力量扬起,纷纷扬扬地贴满了沈璃苍白冰冷的脸颊。

她被迫仰着头,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张嬷嬷那沾满泥污的皂靴靴跟上——那里,粘着半片不起眼的、弯月形状的铁牌!

铁牌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样式无比熟悉——正是佛堂火劫中,那些截杀北狄商队死士所用的特殊刑具!

怒火如同熔岩在沈璃冰冷的血液里沸腾、冲撞,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

然而,极致的愤怒之下,一种近乎妖异的冷静却骤然降临。

她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唇角,竟缓缓向上勾起,扯出一个冰冷而疯狂的笑容。

那笑容在摇曳的灯光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美感。

“狗奴才。”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淬了冰的刀锋,“踩得可痛快?可知你脚下碾碎的……是谁的‘买命钱’?”

张嬷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和话语弄得一愣,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脊背窜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迟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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