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刚正帝153(2/2)

“小主”

她俯身行了一礼,

“奴婢打听到了,甄大人被弹劾,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事发后一经查实,就被投入大理寺的监牢中...”

甄嬛腿脚一软,就要跌倒,幸而被一旁的如玉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

如玉的手心冰凉,激得甄嬛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后猛得反应过来,

“我,本宫家中的母亲和小妹...她们呢,她们如何了?”

她抓紧了佩儿的手臂,面色惨白,神情惊惶,

“她们,她们可是也跟着被下狱了?”

佩儿为难地摇了摇头,

“小主恕罪,奴婢,并未打听到甄夫人和二小姐的消息...”

因为之前有过太后亲信向宫外的隆科多府上递消息,恪战就格外忌讳后宫和前朝之间互通有无,因此高无庸在这方面的管控向来严密。

一般的后妃和家里人素日里只能靠书信往来,娘家人想要往宫里送东西,也得经过内务府的层层查验,还不能太频繁。

就算高位嫔妃可以召家里人进宫,那也得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还得提前上报,其实挺繁琐的。

因此大多数深宫嫔妃消息来源滞后,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像甄嬛这种在养胎期间,就听到甄父出事的消息,才很不正常。

听到佩儿的话,甄嬛彻底跌坐了下去,随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主!小主!”

“娘娘!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

养心殿内,恪站难得有些闲暇,正卧在一张矮塌上侧撑着头看闲书,顺妃坐在他对面,摆弄着几支花房近来新培育出的名唤“蝴蝶夫人”的金粉色百合。

随后,苏培盛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了,跪在恪战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恪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冷沉沉的,

“甄氏呆在承乾宫里,怎么会知道前朝的消息?”

“谁告诉她的”

苏培盛低了低头,斟酌着开口,

“灵嫔娘娘自承宠后,就和,就和贤贵妃娘娘起了些龃龉,贵妃娘娘派人送了衣裳首饰去承乾宫,却被灵嫔娘娘面色难看地请了出去,态度,有些强硬...”

恪战烦躁地“啧”了一声,随后起身,把手中的游记随手扔到了桌上,

“宜修?她也是好日子过多了,闲得很了”

恪战面无表情地开口,

“去传话,贵妃近来身子不适,让她把手里的宫务都放了,好好养病吧”

“之后内务府和东西六宫的一干事宜,就交给容妃和敬妃去做。”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主子既没明说,那估计得等到下次过年家宴的时候了。

哎,贵妃娘娘啊,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吗?

难不成是觉着和主子有了二十多年的情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培盛心里叹气,随后俯了俯身子,领命退了下去。

“皇上不去看看灵嫔吗?”

顺妃大乌雅氏边修剪着花枝边道,

“家里出事,她心里难免会慌张一些,又怀着皇嗣...”

恪战拿起一支燕尾草,举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闻言没什么情绪地表示:

“朕本以为磨了这么久,她性子好歹能沉稳一些的,不想,还是只有些小聪明,莽莽撞撞的”

顺妃笑了笑,顺手又拿了一支百合花,斜剪根枝,慢慢插在了天青色的细颈瓷瓶中。

“灵嫔还那么年轻,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如今乍然听闻家中出事,心里害怕,手足无措些也是难免的,何必如此苛责呢”

恪战哼笑一声,

“二十岁还是很小的年纪吗?你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可以自己养着弘历了。”

乌雅氏就低垂着眉眼,不再说话了,只转而把插好的那瓶花推到了恪战面前。

“皇上觉得怎么样?”

恪战就把眼睛转了过去,开始细细打量起那束花来。

金粉色的百合被打理的错落有致,再配上几条修长的燕尾草和细柳枝点缀,明媚又俏皮活泼,让人看着心情都仿佛好了起来。

“很好看”

恪战点评,长榕就又微笑起来,

“那把这盆花放在您养心殿的桌子上吧,百合可以宁神静气,您批折子批累了,也可以看着养养眼。”

恪战点头同意了。

“行,你看着摆吧”

晚间的时候,承乾宫床榻间。

待甄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

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在手中慢悠悠地搅动着。

承乾宫的奴才跪了一地,全都安静地垂着头,连呼吸声都放得轻悄悄的。

见此情景,甄嬛的心颤了一下,小声地唤了一句,

“皇上”

恪战“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笑了。

“醒了?”

“这小太医说你差不多这时候会醒,没想到算得还挺准的”

“倒是该好好赏赐他”

恪战神情温和,被他提到的温实初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崩紧了脸皮,随后更是俯低了身子,声音颤巍巍的,

“皇上谬赞,微臣不敢当”

恪战没再搭理他,只把手中温好的药端到甄嬛面前,平静道,

“把药喝了”

甄嬛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不敢再耽搁,小声答应着,

“是”

随后接过恪战手中的汤药,仰着脖子,很快喝完了。

恪战瞧着,冷幽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满意,等甄嬛喝完药,他接过来,随手递给了跪在一旁的奴婢,之后脸上的笑就慢慢落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摸了摸甄嬛的肚子。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吓得甄嬛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

“太医说你是惊忧过度,又体力不支,这才昏了过去,伺候在你身边的奴才也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恪战的声音低沉沉的,抚摸甄氏肚子的手却依旧轻柔,

“甄氏,这是怎么回事?”

“你心中害怕,有疑惑,怎么不来养心殿求见朕呢?”

巴巴地躲在承乾宫自虐,自己难受不要紧,怎么还牵累了他的孩子?

甄嬛很快听出了恪战的言下之意,胸腔的一颗心更是飞快地跳动起来,难以安宁。

和这位积威甚重的帝王相处越久,甄嬛在仰慕的同时,惶恐和畏惧也越积越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低头请罪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一时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恪战就没再说话,停顿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了。

“你父亲在三天前判定了革职流放”

“如今已经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了”

甄嬛的面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就要直起身求情,却在听到恪战接下来的话后,顿住了。

“至于你的母亲和幼妹,她们现在已是庶人身份,进不了宫了,你若实在不放心她们,就写封信,再包几百两银子,交到内务府去,让底下的奴才给你送到宫外的母亲和妹妹手里也就是了”

甄嬛愣了一下,半晌后,她看着恪战,谨慎低声地询问,

“皇上刚刚说,臣妾的母亲和幼妹,还,还在京城吗?她们,她们...”

她们还安然无恙,并没有跟着父亲流放吗?

恪战转了转手腕上的朱砂手串,这是前段时间他生辰的时候,小吉和阿沙(三公主苏吉和四公主阿沙音)送他的生辰礼物,说是送到大喇嘛处开过光的,可以辟邪消灾,恪战倒是不信这个,只是到底是女儿们的心意,他也蛮喜欢,就一直戴着了。

近来就多了个盘串的爱好,手闲着没事儿就会时不时转着摸两圈。

此刻听到甄氏的问话,他挑了挑眉头,奇怪地反问,

“你父亲犯了错,朕已经罚了他革职流放,关你母亲和妹妹什么事?”

“大理寺正已经查清上报,你父亲养那个摆夷女奴的时候,你母亲并不知情,既然不知情,自当不知者无罪,更遑论你那刚十岁出头的幼妹了”

“那摆夷女奴死的时候,你妹妹估计还不会说话呢”

甄嬛: ......

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

是啊,一切过错都是父亲犯下的,又关母亲和妹妹什么事呢?

“只不过...”

想到刚刚高无庸报上来的消息,恪战撇了撇嘴,看向还在愣神的甄氏,

“你妹妹和你母亲如今大约也不太好过就是了”

“朕当初并未查抄甄远道的家产和宅子,只是你母亲担忧路途遥远,宁古塔又苦寒难捱,怕他出什么事撑不过去,就变卖了宅子和家产,凑了三千两银子,在甄远道流放前夕,买通了随行衙役,将银票都交到你父亲手里了”

也就是说,甄嬛的母亲和妹妹如今已无家可归并极有可能还身无分文。

对此恪战表示:

什么鬼操作啊,看不懂,

跟脑子有病似的。

早知道这样,他就下令把甄远道的家给抄了,还能白赚三千两呢。

十分厌蠢且不理解迷惑行为的皇帝这么想着,随后他起身,拍了拍还在呆滞中的甄氏的头,说道:

“你要有时间,就尽快凑个钱让人送到宫外去吧”

“好好养身子,这次的事,朕就不追究了,只是再没下回了”

他又指了指站在角落里,安静垂首的两名青年女子,

“这是太医院指派来伺候你的两名医女,以后,就由她们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了”

“时候也不早了,朕走了”

说罢,恪战起身,大步离开了承乾宫的大殿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温实初也忙低着头,紧跟着退了下去。

“恭送皇上”

甄嬛低声喃喃,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位君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间。

她刚因被父亲革职流放提起来的一颗心,在听到母亲和妹妹平安的消息后放下大半,又在听闻母亲办的糊涂事后,羞愤的无言以对。

如今回过神后才反应过来,贴身的小衣早已被身上起的薄汗给浸湿了,贴在她的身上,实在腻腻的不舒服。

“流朱,帮我拿身衣服...流朱?”

甄嬛环视底下跪着的一群奴才,才发现没见流朱,佩儿以及如玉的身影。

她忙呼唤着还未走远的苏培盛,神情焦急,

“苏公公!”

“我的侍女,她们”

“娘娘莫慌”

苏培盛忙开口安抚着甄嬛,随后笑眯眯地低头解释道,

“流朱,如玉和佩儿没有照顾好您的身子,让您忧思过度以致昏倒,自然是该罚的”

“在您昏迷的时候,万岁爷下令,将她们各打了二十板子,估摸着得有一段日子起不来了”

不等甄嬛开口,又急忙道,

“不过小主莫着急,性命无碍的,无碍的”

“万岁爷不是说了,您之后的一应起居日常,都有这两位医女照顾”

“她们三个到底还是姑娘家,你怀着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不如意的,她们也不能及时晓得不是”

还由着您的性子来,万幸这回皇嗣没事,不然真是有九个头也不够砍的。

苏培盛心想。

甄嬛闻言松了口气,手撑着床沿边,有些疲累道,

“是这样吗”

“多谢,多谢公公”

随后想到什么,她又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苏培盛,

“敢问公公,浣碧,就是我从前的婢女,后来,后来因犯错被罚到了慎刑司,如今,如何了?”

如玉的身份被发现,会有事吗?

苏培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回话道,

“灵嫔娘娘节哀,浣碧姑娘早在入慎刑司的第二个月,就因承受不住劳役,上吊自尽了”

“内务府补给您的如玉,是最让人放心不过的了”

“您安心用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