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刚正帝154（1/2）

雍正十九年四月初，草原科尔沁部使者向紫禁城发送联姻请求。

自恪战登基后，国力鼎盛，经济繁荣，政治清明，朝堂和军中更是人才济济，颇有盛世气象。

一方势强，自然而然就会压的周边各方低头俯首，那这以往的联姻路数肯定是要改一改的。

科尔沁和察哈尔部各送来三名部落王子和公主来到上朝，以供联姻挑选。

原本众人都没当回事儿，只当像往常一样，让宗室的阿哥和格格们相看一番，看看有没有能瞧的上眼的成婚罢了。

却不想在四月下旬的时候，养心殿却突然下发一道明旨:

二公主赐封号定康，一月后，与科尔沁部大王子乌扎哈在京中完婚，随后启程前往草原。

这道旨意一出，前朝后宫皆是十分震惊。

毕竟谁不知道，万岁爷最是疼爱这位二公主，在宫中养到二十岁都还不舍得让其出降，这怎么突然之间的，就赐婚了呢。

还是和蒙古科尔沁联姻，说句不好听的，二公主这一走，再想回来，可就难得很了。

只是惊讶归惊讶，众人也只是私底下讨论两句罢了，没人会摆到明面上去说。

聪明的心腹大臣自然能看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不会出言多嘴。

至于不聪明的边缘人物，就是想发表意见，也没人听啊。

因此这个旨意一发，热闹两天后，也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还是那句话:只是个公主而已，万岁爷喜欢，就宠着，不喜欢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呗。

这个朝代就是这样的，大部分人的观念也是这样的。

封建和不平等贯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浸透在每一个人的血液里。

时代的浪潮并非一个人可以撼动和改变，

它需要时间，也需要许多人的共同努力，

在此之前，哪怕贵为皇帝，天下共主，

也不能随意去挑战时代的狭隘局限。

很快就没有人再去讨论这件事了。

只有咸福宫的容妃娘娘，她在听到消息后，惊得摔了茶杯，急急忙忙就要往养心殿赶，却被半路赶来的额尔赫拦住了。

“额娘要去哪儿？”

额尔赫抱着苗沅询问道，她生得很高，比她的生母甘托雅还要高一点儿，长手长脚的，自十六岁后，很轻易就能将苗沅搂在怀里。

“我，额娘要去养心殿求见你阿玛”

苗沅神情焦虑，慌张得六神无主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我刚刚听底下人说，你阿玛竟要把你嫁到草原去，这太荒唐了，这...”

“额娘不必忙了”

额尔赫打断苗沅未说完的话，神情沉静，

“此事女儿一早就知道，阿玛和我说过，也是我亲口答应的。”

“况且赐婚的旨意早已下达，是谁去也改变不了的”

她抬手，轻轻为愣神中的苗沅捋了捋散下的鬓发，微微笑起来，

“额娘，回去吧”

......

三天前，养心殿大殿

“这次的蒙古联姻，你有什么想法吗？”

恪战坐在桌案后，看着面前的额尔赫询问，

额尔赫摇了摇头，神情疑惑，

“阿玛，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了？”

“难不成，您想把我嫁到蒙古去啊，那里可是好远的，以后您和额娘想我了可怎么办啊”

额尔赫玩笑着这么说道，恪战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的额尔赫，

他真正意义上，长大成人的长女。

他一点一点地见证着这个女儿的成长，从她在襁褓时的牙牙学语，学走路时的张牙舞爪，外强中干，再到如今，自信明媚，朝气蓬勃的模样。

她真的很优秀，恪战从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为这个女儿感到骄傲。

即使因为自己的放纵宠爱，她野心勃勃，已经生出了想要颠覆朝纲的想法。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责怪她。

恪战依然为额尔赫感到骄傲。

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呢?

她是被帝王捧在手心的明珠珍宝，从小浸润在权力和阶级的富贵中，生出想要站在万万人之上，独占这份无上权柄的野心欲望，是多正常的事情啊，没什么可以苛责的。

只是这个朝代并不适合她罢了。

是这个王朝的错。

“阿玛想让你去草原，那里会更适合你”

恪战对着额尔赫这么说道，

“因为你现在在做的事，在这里，在京城，是绝没有成功的希望的。”

额尔赫脸上的笑就隐没了下去，她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睛，

“阿玛为什么总是这样”

好像无所不知，好像全知全能一样。

什么都没有办法瞒过他。

恪战笑了笑，

“所以我是你们的阿玛啊”

“额尔赫，你是我的孩子，阿玛远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额尔赫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看着恪战，再次出声道，

“所以您也觉得我做的事是错的，是倒反天罡，是毁坏伦理纲常的吗?”

恪战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事实上，阿玛很高兴你有这份勇气”

多厉害啊，在这个女子从出生起就因性别被剥夺了欲望和权柄的朝代，额尔赫竟然能在没有土壤的情况下就生长出了对于这个时代规则的反叛和否认。

这也是恪战喜欢这个女儿的地方。

一个人能理解并运用规则并没有什么稀奇，大多数的聪明人都可以做到，可第一个质疑并试图挑战规则的人，真的很了不起。

因为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对自己永不质疑的自信。

“你是我的骄傲，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你在你的兄弟姐妹中，都是优秀的那个”

可京城的风浪太多太密，它容不下一个皇女的反叛和抗争。

尽管额尔赫能力出众，尽管她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尽管她也有责任和担当。

可是不行。

她是个公主，从一开始，她就失去了争夺的资格。

“你是我最宠爱，最疼惜的孩子”

恪战的声音沉重缓慢，含着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也正是因为这样，额尔赫，身为你的父亲，你的阿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一个注定会失败，没有结果的道路”

“那太痛苦了”

不论是对这个疼爱女儿的帝王，还是对永不服输的额尔赫。

额尔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阿玛，心头酸涩，片刻后，她神情痛苦地落下了眼泪。

“阿玛，阿玛！”

她扑倒在恪战的膝头，痛哭失声，这个迷茫无措的女孩儿像小时候那样，哭泣着求助她的阿玛，寄希望于她眼中无所不能，英明神武的父亲，可以为她指明前方的道路，

“您告诉我阿玛，我该怎么做”

“您教教我，您教教我啊！”

恪战颤抖着抚上额尔赫的额头，轻柔的，温和的，饱含着不舍和哀伤，

“去草原吧，额尔赫”

“去往草原，在那里去实现你的抱负，施展你的才华。”

“尽管也会很辛苦，很难过，可是至少会比在这里要好得多”

“阿玛会给你最精锐的士兵，最聪明的谋士，只要你想要的，阿玛都会帮助你”

他轻轻擦掉女孩儿掉落的眼泪，

“不要害怕，额尔赫，阿玛告诉过你的，一个人的权柄，从来都是要靠自己去获取，从没有到得到，从得到再到叠加，世界的生存法则，一直如此”

“野心和欲望从不是你的过错，只是紫禁城的权力和阶级已经划分完成了，仅靠你自己，是不能打破的”

“去到外边吧，往更远的地方去”

“就算再不能相见也没关系，阿玛有生之年，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

额尔赫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很晴朗的天气，风吹的很温柔，像一个母亲那样，撩起她红色的嫁衣裙摆时，都是小心又细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