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活体城市－胃囊（2/2）

王坤的脸白得像纸，手抖着摸手机，按了好几次才拨通，一边打一边哑着嗓子问：“那这城……就不管了？它要是再醒过来……”

“得杀了它。”我咬着牙说。可杀一个城市大小的活物，哪那么容易？我让调查组的人拿地质雷达扫，又跟着地脉走了半天——平时地脉是顺的，在这城里却绕着圈走，全往一个地方聚。最终摸清楚了，它的“心脏”在中央公园的人工湖底下。那湖是“绿洲”城的招牌，水是循环的，湖里种着片睡莲，开得比别处都大，花瓣是半透明的，泛着光，之前没人觉得不对，这会儿看来，那花瓣上的纹路竟跟柏油路上的裂纹一模一样，水下的根须在湖里缠成一团，黑压压的，像颗巨大的瘤子沉在湖底。

我让人调了全城的消防车，又找工程队弄来十个大铁罐，调“灭生溶液”——里头混了最强效的除草剂，能烂根；倒了工业漂白剂，专烧有机质；又掺了朱砂、硫磺粉，还有去年雷劈过的老桃木灰，都是能破邪物的东西。几样混在一起，溶液是浑浊的黄色，闻着呛人，沾在手上烧得慌。

“往湖底灌，往深了灌！”我站在湖边，看着消防员把高压泵的管子插进湖里。泵一启动，溶液“咕嘟咕嘟”往水里钻，刚灌了没十分钟，就见湖里的睡莲叶子开始发黑，卷了边，像被开水烫过，水下的根须疯了似的往上冒，缠成一团团的，在水面上扭动，银灰色的纤维断了，流出乳白色的黏液，湖里的水瞬间浑成泥浆，腥臭味往上冒，压过了之前的甜腻味，闻着让人想吐。

我踩着湖边的地脉节点，念起驱邪的咒，把法力往下引——地脉的气在这城里本是乱的，这会儿逼着它们往湖底聚，像无数根针，逼着溶液往“心脏”那儿钻。刚念了两句，脚下的地突然晃了一下，不是地震那种摇，是上下起伏的颤，地下的“咚咚”声变成了“砰砰”的急跳，像被打疼了的野兽在喘气。

整座城都在动。路边的树疯狂摇晃，枝叶往回缩，根须从土里钻出来，在地上缠成一团，把停在路边的车都掀翻了；柏油路裂开巴掌宽的缝，缝里渗出黏糊糊的液汁，跟血似的，还冒着泡；下水道井盖“哐当”一声弹起来，里头冒出白花花的蒸汽，带着股焦味，老远就能听见里头“嘶嘶”响，像有东西在被煮。之前陷在路面上的流浪汉早被救走了，这会儿要是还在，怕是早被卷进缝里，连骨头都剩不下。

溶液灌了快一天，太阳快落山时，湖里的泡泡慢慢少了，腥臭味也淡了。地下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越来越弱，到最后，“咚”一声闷响，就没了动静。路边的树彻底蔫了，叶子黑沉沉地掉了一地，根须干得像枯草，一踩就碎；柏油路的缝不再渗液，摸上去凉了，也硬了，再没之前的弹性；空气里的甜腻味散了，只剩下漂白剂的呛人味，虽然辣嗓子，却让人松了口气。

我掏出罗盘，指针不颤了，针头朝上，稳稳地指着北方。

“死了。”我往湖边的台阶上坐，腿都麻了，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浸透，贴在身上凉得慌。

后来“绿洲”城就封了。铁丝网围了一圈又一圈，外头立着警示牌，没人再敢靠近。清理队挖了三个月湖底，最后掏出个巨大的肉疙瘩，黑黢黢的，有篮球场那么大，一碰就碎，碎了之后化成黑水，渗回了土里，挖出来的地方，好几年都没长过草。

前两年我又路过那地方，隔着铁丝网往里看，楼还立着，玻璃幕墙碎了大半，风一吹空荡荡地响，路边的树桩子早烂成了泥。谁能想到，当初人人抢着进的“仙境”，竟是个要吞人的怪物？

说到底，还是太贪了——总想着要“奇迹”，要“捷径”，觉得科技能胜过天，忘了有些东西碰不得。那道科技的边界外头，说不定就蹲着个没见过的噩梦，你不惹它，它或许还睡着中，可一旦被贪心吵醒了，再想摁下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