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活体城市-胃囊(1/2)
故事七十四:活体城市·胃囊
“绿洲”城刚立起第一块奠基石时,就被捧成了新时代的标杆。开发商拍着胸脯说要造“会呼吸的生态城”,真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抠出半座城的绿地——楼顶上铺着草皮,连广告牌背面都爬满常春藤,走在街上能闻见草木的腥气,空气里飘着细蒙蒙的水汽,比别处低两度,早起晨跑时,露水能沾湿裤脚。宣传册上印着“与自然共生”,城里的房价炒到天上,还是有大把人揣着半生积蓄往里挤,盼着能在这“绿色仙境”里安个家。
可住满一年,先觉出不对的是养花人。张婶在小区花坛种了株月季,上周刚剪了枝,这周竟蹿出半人高,花苞胀得像拳头,夜里关窗时,总听见枝叶“沙沙”响,像有东西在偷偷抽条。有天她起夜,隔着窗户看见花坛里的草在动——不是风吹的,是草根在土里翻涌,缠得旁边的月季东倒西歪,叶尖还挂着点灰白的毛,细看竟是隔壁丢的猫毛。“怪得很,”张婶跟邻居念叨,“那草叶上黏糊糊的,猫毛沾上去就扯不下来。”
更邪门的是下水道。物业原本雇了疏通队,按月清管道,可入驻半年,没一次堵过。疏通工老李带着工具来,掀开井盖往下照,手电筒的光在管壁上滑过去,竟亮得反光——不是油污的亮,是像被人拿舌头舔过的滑腻,管壁上还挂着透明的黏液,滴在井里“嗒嗒”响。老李往下探了探手,没敢碰,缩回来说:“里头不对劲,凉飕飕的,像有东西在喘气。”
到后半夜,住在老地基改造区的人更难熬。那片地原是废弃的工厂,盖楼时没清干净旧地基,夜深人静时,能听见地下传来“咚咚”的闷响。不是施工的动静,慢得很,三秒一下,像有颗巨大的心脏埋在土里,震得窗玻璃发颤,连床板都跟着嗡嗡动。有几个年轻小伙不信邪,拿铁锹在院里挖,刚挖半米深,铁锹就碰着硬东西,土是温的,比别处高好几度,还泛着股甜腻味——像蜂蜜混了烂树叶,闻着发晕,挖出来的土块上,还沾着细如发丝的银灰色纤维,扯一下竟能拉长。
最先出事的是流浪者。城东桥洞下总蹲着几个流浪汉,裹着破棉被晒太阳,有天早上清洁工扫地,看见桥洞边的柏油路鼓了个包,走近了才发现是个人——半截身子陷在路面里,露在外头的胳膊上,皮肤跟柏油的裂纹长在了一起,纹路都对得上,一动就疼得龇牙,胳膊上还渗着血珠,混着路面渗出的黏液,黏糊糊的。
没两天,旧楼区又发现两个。一个靠在墙角,半边脸贴在砖墙上,眼窝旁边长出了青苔似的绒毛,手指插进墙缝里,拔出来时带起碎砖,指尖竟跟砖面粘在了一起;另一个趴在花坛边,头埋在草丛里,后颈的皮肤下鼓着青筋似的东西,仔细看竟是植物的根须,顺着衣领往衣服里钻,有人想拉他,一拽竟扯出半根带血的根须,他“哼”了一声,眼都没睁,像是不疼。
市长王坤急得满嘴起泡,偷偷拉了个调查组,查来查去,查到了地基里用的“活性催化剂”。那是家叫“绿核”的生物公司提供的,当初说这东西能让混凝土跟土壤“相融”,还能催着植物疯长,开发商图省事,全给拌进了地基里。可这会儿再找“绿核”,公司早人去楼空,实验室的冰箱里冻着些透明胶状物,拿出来没多久就化成水,滴在桌上能留下印子,干了又湿,像在呼吸。调查组的技术员捏着试管手抖:“这不是化学东西,倒像……活的。”
有人递了我的名字,王坤连夜派了车来接,车到“绿洲”城门口时,天刚亮。我推开车门,一股甜腻味扑面而来,比电话里形容的重得多,闻着像熟透的果子烂在了地里,甜得发齁,吸两口嗓子就发黏。掏罗盘出来,指针没疯转,就微微颤,针头朝下扎,还一缩一张的——跟人喘气的节奏一模一样,看得我心里一沉。
往地上踩了踩,脚下的柏油路竟不是硬邦邦的。平时走在路上没察觉,这会儿刻意去感受,能觉出极轻微的起伏,温温的,像踩在晒过太阳的猫狗身上,还带着点弹性。走到路边绿化带,蹲下来扒开土,指甲刚碰到泥土,就觉出不对——土里的根须缠得密不透风,细的像头发丝,粗的竟有手指粗,缠在一起织成网,指尖碰上去,那根须竟动了动,顺着土缝往远处爬,连旁边路灯底座的缝里都钻了不少,银灰色的纤维在土里闪,看着像谁的血管在跳。
“这城活了。”我猛地直起身子,后背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哪是什么生态城,分明是个巨大的活物。那“活性催化剂”哪是催化剂,准是些共生体的孢子,说不定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老东西,或是顺着哪次陨石掉下来的邪物——它拿钢筋当骨头,把混凝土泡软了当肉,管道就是血管,绿化带是它的汗毛,正一点点醒过来。
它给人清新空气,让植物疯长,是在哄人留下,好跟人“共生”。可那是假的,它在偷偷分泌消化酶,把落单的人、没人管的流浪者当养料——柏油路是它的皮,墙体是它的肉,花坛就是它的嘴,那些陷进路面、粘在墙上的人,是被它“消化”了一半。地下的闷响是它的心跳,那甜腻味是它放的信息素,勾着人放松警惕。这哪是城市,分明是个张开的胃囊,等攒够了“养料”,说不定就要把整座城的人都吞进去。
“赶紧让人走!”我拽着王坤往车上拉,“就说搞防空演习,让所有人往城外撤,尤其是地下车库、老地基那些地方,一个都别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