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褪色的壁画(2/2)

“物理加固、环境调控这些手段,只能暂时护住壁画的物质载体,治标不治本,没法补充画灵消散的能量,甚至过于强硬的物理干预,可能会破坏画灵与载体的联结,加速它的消亡。”陈默解释道,“真正要做的,是两步:第一步是减少外界干扰,为画灵留存喘息的空间;第二步是用合适的方式,为它注入新的能量,滋养画灵,让它能继续依托壁画存在,这样才能从根本上留住这幅壁画。”

老住持连忙说道:“只要能留住壁画,无论做什么,老衲与寺中弟子都会全力配合。”几位专家也纷纷点头,表示会尽全力提供支持,制定最合理的保护方案。

方案定下后,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专家团队重新调整了保护计划,首先彻底关闭西窟,不再对外开放,只留下窟顶的小窗用于自然通风,每日只在清晨通风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关闭,最大限度减少外界水汽与灰尘的进入;在石窟外设置了数十米的缓冲带,禁止游客靠近,避免脚步震动影响壁画;同时在窟内安装了更精密的温湿度调控设备,将温湿度稳定在最适宜画灵留存的范围,减少微观气候波动对壁画的影响。

寺中的僧人也主动承担起守护的责任,每日由两位僧人轮流在西窟外值守,禁止无关人员靠近,同时定时检查窟内环境,确保设备正常运行,为画灵营造一个安稳、宁静的栖息环境,让它能暂时摆脱外界的干扰,留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做好外界防护后,最关键的便是为画灵注入能量、滋养续命。陈默思索许久,结合壁画的特性,提出了举行“音供养”法会的想法——壁画上的飞天多为乐伎,以乐为伴,千年来或许早已习惯了清雅乐声,而纯粹的艺术共鸣,最能跨越时空,与画灵产生联结,化作滋养它的能量。

“不用繁复的宗教仪式,也不用香火缭绕,只需以最纯粹的古乐,最真诚的欣赏,与画灵产生共鸣,为它补充能量。”陈默对老住持说道,“古乐的韵律要贴合飞天乐伎的意境,舒缓悠扬,清越平和,才能让画灵感受到安宁与滋养;参与之人也要摒弃杂念,以纯粹的审美欣赏壁画,传递真诚的向往,这样的能量才适合画灵吸收。”

老住持深以为然,立刻着手联络古乐方面的学者与乐师。他通过各种人脉打听,最终联系到了国内顶尖的古乐研究团队,团队带头人是研究敦煌古乐数十年的李教授,听闻此事后,当即表示愿意相助,说能以古乐滋养千年壁画的灵性,是一件幸事。

李教授带着团队成员第一时间赶到石窟寺,走进西窟,望着壁上的飞天乐伎图,眼中满是惊叹与惋惜。他们围着壁画细细观察,逐一辨认飞天所持的乐器,箜篌、横笛、排箫、羯鼓、琵琶……每一件乐器都刻画得细致入微,甚至能看清箜篌的弦数、笛子的孔位,为乐曲复原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教授团队与陈默、老住持一同,埋首在古籍与壁画之间,潜心复原适配的古乐。他们翻阅了大量敦煌出土的古曲残谱,对照着壁画上的乐器,一点点梳理乐曲的旋律与节奏;参考历代乐论记载,研究南北朝至隋唐时期的音乐风格,确保复原的乐曲贴合壁画创作年代的韵味;又反复揣摩飞天的姿态神情,执乐者的专注、舞者的灵动,都融入乐曲的编排中,力求让乐声与壁画的意境完美契合。

乐师们也投入了极大的心血,为了还原古乐的音色,他们特意找来古法制作的乐器,箜篌是按照敦煌壁画记载仿制的,音色清婉悠扬;横笛选用老竹制作,音色幽远空灵;羯鼓则以牛皮为面,鼓声沉稳浑厚。每日清晨,寺中的庭院里都会响起清越的古乐声,乐师们反复练习,调整节奏与音色,一点点打磨乐曲,直到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陈默也在为法会做准备。他在石窟内挑选了合适的位置,让乐师们的演奏位置能最大限度地让乐声萦绕壁画;又指导僧人清理石窟内的杂物,保持环境的整洁宁静,避免多余的气息干扰画灵。他还特意叮嘱参与法会的众人,提前静心调息,摒弃心中的杂念与功利想法,只带着纯粹的欣赏与敬畏参与其中。

经过近一个月的筹备,一切终于就绪,“音供养”法会定在了一个清晨举行。当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山间云雾尚未散去,石窟寺内一片寂静。参与法会的人只有老住持、几位寺僧、李教授团队的乐师与学者,以及陈默,没有多余的人,更没有繁杂的仪式,简单而庄重。

众人轻手轻脚走进西窟,各自在预定的位置坐下,乐师们将乐器摆放整齐,调整好状态,神情专注而虔诚。窟内只留了一盏微弱的油灯,昏黄的光线洒在壁画上,更显静谧肃穆。老住持双手合十,坐在石窟一侧,闭目诵经,声音轻柔,没有丝毫张扬,只为祈求安宁。

陈默站在壁画前,静静凝望片刻,转身对众人轻声道:“摒弃杂念,静心感受,让乐声与心意,伴着壁画流淌。”

话音落下,乐师们缓缓抬手,指尖落在乐器上。先是箜篌声轻轻响起,清婉悠扬,似山间清泉流淌,又似飞天飘带轻扬,带着空灵的韵味,在寂静的石窟内缓缓扩散;紧接着,横笛的音色加入,幽远绵长,与箜篌声相互交织,婉转中带着温柔,像是在轻声诉说;排箫的乐声随后响起,音色醇厚,为乐曲增添了几分层次感;最后,羯鼓轻轻敲响,节奏平缓沉稳,像是心跳的韵律,衬得整个乐声更显悠远平和。

乐声在石窟内流转,绕着壁画缓缓飘荡,每一个音符都贴合着壁上飞天的姿态,执箜篌的飞天似在与乐声共鸣,吹玉笛的飞天仿佛融入了旋律之中。陈默引导着众人闭上眼睛,静心聆听,将心中的杂念一一驱散,目光缓缓落在壁画上,不去想它的文物价值,不去计较它的艺术地位,只以最纯粹的审美,感受千年壁画的魅力,将心底的欣赏、敬畏与向往,悄悄传递出去。

窟内寂静无声,唯有清越的古乐缓缓流淌,与壁画的气息渐渐相融。起初那股微弱消散的气息依旧带着哀伤,可随着乐声的持续,随着众人纯粹心意的传递,那股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哀伤慢慢淡去,多了几分安宁,像是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在悄悄吸收着滋养。

乐师们沉浸在演奏中,指尖灵动翻飞,乐声时而舒缓,时而轻柔,没有激昂的旋律,却带着直击人心的力量。李教授坐在一旁,眼中满是动容,他研究古乐数十年,从未有过这般体验,仿佛此刻的乐声不是演奏出来的,而是从壁画中自然流淌而出,与千年的灵性相互呼应。

法会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整整一日,乐声未曾停歇,始终保持着平和悠扬的韵律。夕阳西下,最后一缕光线从窟顶天窗褪去,乐师们缓缓落下指尖,最后一个音符在石窟内轻轻回荡,渐渐消散,窟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众人平稳的呼吸声。

乐声停歇后,众人没有立刻起身,依旧静坐了许久,感受着石窟内的气息。此刻空气中的哀伤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宁与平和,那股微弱的气息不再消散,反而多了一丝微弱的生机,顺着石壁缓缓流淌。

众人缓缓起身,借着油灯的微光望向壁画,竟莫名觉得壁画比往日多了一丝灵气,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显得破败,反而透着一种沉静的韵味,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哀伤,得到了片刻的安宁。老住持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欣慰,低声道:“有效果了,它感受到了。”

往后的日子里,陈默没有立刻离开,每日都会到西窟静坐片刻,感受画灵的气息变化,偶尔也会引导众人轻声吟唱几句简单的梵音,不求功德,只为陪伴。老住持带着寺僧,每日清晨都会在窟外诵经,声音轻柔,与石窟内的宁静相融;乐师们也留下了几日,每日定时演奏一段古乐,持续为画灵注入滋养。

日子一天天过去,壁画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先是褪色的速度明显放缓,原本日日变浅的色彩渐渐稳定下来,不再继续苍白;接着,颜料剥落的情况也停止了,原本成片剥落的区域没有再扩大,壁下也不再有新的颜料碎屑堆积;甚至有细心的僧人发现,壁画上一些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线条,似乎多了一丝温润感,不再显得干涩。

更让人欣喜的是,夜里的哀伤乐声再也没有出现过。老住持深夜静坐禅房,耳边只有山间的风声与虫鸣,寂静而平和,再也没有那份让人沉重的哀伤,石窟内的灵性,已然渐渐安稳下来。

一周后,专家团队再次对壁画进行检测,数据显示壁画的颜料状态彻底稳定,温湿度适应良好,没有任何新的损坏迹象,虽然无法恢复到往昔的浓艳色彩,却成功止住了衰败的趋势,保住了完整的轮廓与千年的古意。

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些曾为壁画惋惜的人,都为这份转机感到欣喜。李教授离开前,特意留下了录制的古乐唱片,叮嘱老住持若日后觉得壁画气息不稳,便可播放古乐,以纯粹的韵律继续滋养画灵。

又过了几日,陈默觉得画灵的气息已然稳定,便准备起身离开。老住持带着寺僧一路相送,走到寺门时,老住持握着陈默的手,语气满是感激:“陈先生,多谢您留住了千年灵性,保住了这幅壁画,这份恩情,寺中众人永远铭记。”

陈默轻轻摇头,笑道:“不是我留住了它,是纯粹的艺术与真诚的欣赏滋养了它。它本就有千年的底蕴,只是暂时没了滋养,只要给它安稳的环境,以纯粹之心相待,自然能继续留存。”

陈默离开后,老住持依旧坚守着对壁画的守护。西窟依旧没有对外开放,只在每月固定几日,允许少数带着虔诚之心的人进入参观,且严格控制人数,确保环境稳定;每日清晨,窟内都会响起悠扬的古乐,伴着轻柔的诵经声,滋养着画灵的生机。

渐渐地,壁画虽未恢复往昔的艳丽,却愈发透着岁月沉淀的沧桑韵味。苍白的飞天面容安然,褪色的飘带似仍在轻扬,那份历经千年的灵动,化作了沉静的从容,静静依偎在崖壁上,与石窟寺、与深山的云雾融为一体。

偶尔有信徒走进西窟,望着这幅沧桑却安宁的壁画,听着悠扬的古乐,心中的浮躁便会渐渐消散,只剩下纯粹的欣赏与敬畏。他们或许不知道画灵的存在,却能感受到壁画传递出的安宁气息,那份跨越千年的艺术魅力,依旧在悄悄感染着每一个驻足凝望的人。

千年时光流转,这幅壁画历经兴衰,曾在岁月中绽放光彩,也曾在迷茫中渐渐衰败,如今终于在纯粹的滋养中找到了新的生机。它不再以浓艳的色彩惊艳世人,却以沧桑而安宁的姿态,继续陪伴着石窟寺,见证着深山的朝朝暮暮,将千年的艺术底蕴与灵性,静静传承下去,等待着下一个千年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