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胭脂-戏魂归(2/2)

“我托人找着段录音,”老导演从包里翻出个旧录音机,声音带着些颤,“是玉霜当年灌的唱片,《锁麟囊》,找了大半年才寻着的。”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老唱片特有的沙沙声先响起来,接着是一句清亮的“春秋亭外风雨暴”,调子婉转,带着股子悲又透着韧,正是玉霜当年最拿手的腔。

我对着戏台中央的戏服轻声开口,声音混在唱腔里,像跟故人说话:“玉霜,我知道你舍不下。你穿这身衣在台上唱了半辈子,台下的喝彩声能掀了屋顶,你怎么舍得?”

香烟忽然晃了晃,戏服的袖子竟轻轻摆了摆,像是有人抬手拂过。

“可你瞧,”我指了指旁边的监视器,屏幕上还停着演员排戏的画面,“现在还有人穿你的衣,唱你的戏,陈导为了拍你的故事,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找行头,那些年轻演员对着老唱片学你的调子,一句一句抠唱腔——你爱的戏,没断。”

录音里正唱到“珠玉玲珑”,调子扬起来,带着亮。戏台上空的香烟忽然绕着戏服转了个圈,大红帔的领口微微隆起,像是有人正抬手拢了拢衣襟。我看见老导演在旁边红了眼眶,抬手抹了把脸。

“尘缘早该了了,”我放轻了声音,看着那戏服上的金线在烟气里闪,“你爱的戏台有人守,穿的衣有人疼,够了。归去吧。”

录音里的唱腔渐渐落了,最后一句“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收尾时,带着点轻颤。戏台中央的戏服忽然轻轻飘了起来,不是被风吹的,是顺着唱腔的调子慢慢扬起——袖子摆成个圆,衣摆顺着看不见的身形垂下来,像是有个无形的人在台上走了个台步,转了个圈。犀角香的烟气跟着动,在她身侧绕出个弧,连罗盘的指针都慢下来,轻轻晃了晃。

等最后一个音符落尽,戏服“呼”地落回台上,平平整整地铺着,再没了动静。那股子冰冷的执念也散了,空气里只剩犀角香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像是脂粉散了的余味。

老导演后来把片子拍完了,片尾字幕加了行小字:“谨以此片,纪念所有为戏痴狂的灵魂。”首映那天他送了我张票,片尾放完,灯亮起来时,我看见他对着银幕上闪过的玉霜旧照,轻轻鞠了个躬。

散场时路过后台,看见几个年轻演员正围着那套戏服看,有个小姑娘小声说:“这衣料真软,当年穿它的人,定是个爱美的角儿。”

我站在门口笑了笑。是啊,是个爱戏台爱到骨子里的角儿。只是戏再大,也大不过生死轮回,能有人记着,有人传唱,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