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钟摆停时(1/2)

钟摆停时

李家客厅的红木立柜,是光绪年间传下来的老物件,柜顶正中央摆着的西洋座钟,比这柜子还要年长两岁。黄铜铸就的钟壳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钟面上罗马数字的漆虽有些磨损,却丝毫不影响它的体面。钟摆是实心黄铜的,挂在细钢条下,晃了近一百年,滴答声比老北京胡同里的更夫敲梆还准——清晨六点,闹铃准会“叮铃铃”响,唤醒全家;夜里十二点,厚重的钟声能穿三层墙,连院外的老槐树都似能听得见。老辈人总说,这钟是李家的“定海神针”,只要它还在走,家里就安稳。

李老爷子李修明,年轻时在上海的“亨达利”钟表行当过学徒,一手修表的手艺在街坊邻里间出了名。退休后,他最宝贝的就是这座座钟,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用软布擦钟壳,再凑近听会儿钟摆的声音,要是哪下滴答声慢了半拍,他能琢磨一整天。“这钟的齿轮,比人的骨头还金贵,得好好伺候。”他常跟儿孙们说。

可打上个月入秋,这钟就像中了邪。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李老太太赵桂兰。她有起夜的习惯,凌晨三点多摸黑去厨房倒热水,总觉得客厅里少了点什么——往常那均匀的滴答声没了,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揉着眼睛走到红木柜前,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心猛地一沉:黄铜钟摆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像被冻住的蝴蝶,时针和分针齐齐指在三点零三分,连秒针都没了动静。

“老头子!钟停了!”赵桂兰的声音带着颤,把李修明从梦里喊醒。李修明披件外套就跑出来,戴上老花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打开钟壳。齿轮咬合得严丝合缝,没卡壳;发条拉出来看,弹力十足,没松劲;连最娇气的游丝,都绷得笔直,没变形。他又检查了钟摆的配重,黄铜块牢牢固定着,没歪半分。

“怪了。”李修明嘀咕着,重新把钟装好,上满发条。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钟摆又开始晃起来,滴答声重新填满客厅。可谁也没料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赵桂兰起夜时,又听见了那该死的寂静——钟又停了,还是停在三点零三分。

李修明不信邪,连着三天拆了装、装了拆,每次都没找出毛病,可钟还是准时在凌晨三点停摆。家里人渐渐慌了,赵桂兰偷偷托老街坊找了个算命先生,先生捏着手指算半天,说“钟为阳,停则阴聚,主丧”,吓得她当天就给远在深圳的大儿子李建国、南京的小女儿李建英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快回来看看吧,家里的钟不对劲,怕是要出大事。”

李建国赶回来那天,天阴沉沉的。他刚进家门,就看见父亲坐在藤椅上,脸色蜡黄,咳嗽得直不起腰。赵桂兰说,自从钟出了毛病,老爷子就没睡过安稳觉,总琢磨着钟的事,饭也吃不下,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李建国赶紧带父亲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ct、心电图、血常规查了个遍,医生说没查出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气血虚,开了些补身体的药,让回家好好休养。

可药吃了几天,李修明的精神头没见好,反而更萎靡了。他坐在藤椅上,能打一下午盹,连最爱听的评弹都懒得开,以前每天擦钟的习惯,也改成了远远地看着,眼神里满是愁绪。更邪门的是,没过几天,赵桂兰也犯了迷糊——去菜市场买菜,忘了带钱包;回家开门,找了半天钥匙,最后发现钥匙就插在门上;做饭时,把盐当成糖放,菜咸得没法吃。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红木柜上的座钟,成了全家人的心病。没人敢在夜里听它的声音,可又忍不住竖着耳朵等,生怕那滴答声突然消失。李建国的媳妇王秀莲,跟小区里的老张聊天时,说起家里的烦心事。老张一拍大腿:“你咋不找陈默呢?那小伙子有本事,前年我老家的老宅子,晚上总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找了多少人都没用,陈默去看了看,挪了挪院子里的石狮子,就好了。他不是搞封建迷信,是真能看出些门道。”

李建国捏着老张给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两天。他是搞工程的,向来不信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可看着父亲日渐憔悴的脸,母亲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稳,没有想象中的故弄玄虚,只说:“李师傅,您先别急,我明天过去看看。您把老爷子最近的情况跟我说说,还有那钟停摆的时间,有没有什么规律。”

第二天一早,陈默就来了。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背着个旧帆布包,进门没先看钟,倒是先走到李修明的藤椅旁,弯下腰问:“老人家,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累?呼吸也比以前浅了,说话没力气?”

李修明愣了愣,点了点头:“是啊,总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说话都得歇会儿。”

“您夜里睡得好吗?会不会醒好几次?”陈默又问。

“醒,怎么不醒。”赵桂兰在旁边接话,“一到后半夜就醒,醒了就听钟的声音,要是没听见滴答声,心就慌。”

陈默点点头,没再多问,走到红木柜前,蹲下来看座钟。他没碰钟,只是盯着黄铜钟摆看,眼睛一眨不眨,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他又走到李修明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站在那儿听了会儿,才转身对李建国说:“李师傅,把钟挪到阳台去吧,离老人家的卧室远点儿,别放在客厅了。”

“挪钟?”赵桂兰急了,赶紧走过来,“这钟摆了一辈子,就放在这儿,挪了会不会更不好?老辈人说,家里的老物件不能随便挪,会动了家的气场。”

陈默笑了笑,解释道:“阿姨,不是动气场,是这钟跟老爷子‘对上气’了。您看这钟摆的摆动,每分钟刚好三十五下,我刚才听老爷子的呼吸,每分钟也是三十五下左右——老人家年纪大了,气息弱,这钟又是百年老钟,灵敏度特别高,就跟老爷子的呼吸频率共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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