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剪纸成灵(2/2)

姜婆婆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攥着一把旧剪刀,剪刀的木柄已经被磨得发亮。她看见陈默进来,连忙站起身,指尖微微发抖:“陈先生,您可算来了!您瞧瞧,这铺子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东西?那些剪纸,它们……它们好像活过来了……”

陈默走到墙前,仔细看着那只让姜婆婆心慌的纸老虎。纸老虎的眼睛依旧是墨点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真的泛着淡淡的微光,不是绿光,是一种温润的、带着灵气的光。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纸老虎的翅膀,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颤动,不是风动,是剪纸本身的颤动,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跳动,微弱却执着。

“婆婆,您剪的不是纸,是‘神’。”陈默轻声道,声音温和,像细雨落在青石板上,“您剪纸时,心思太专注了,把自己对生灵的喜爱、对生活的欢喜、甚至对每一件作品的牵挂,都一股脑儿注入了剪纸里。加之这条老街地气稳,几百年的烟火气养着,您这铺子或许正临近某个微弱的灵脉节点,常年累月下来,这些剪纸就凝聚了远超纸张本身的‘念’,久而成形,快要成精了。”

姜婆婆愣了愣,眼眶慢慢红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我……我只是喜欢剪纸,想把它们剪得像真的一样,让买剪纸的人看着高兴,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它们……”

陈默走到铺子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旧瓦罐,是姜婆婆的婆婆传下来的,粗陶的罐身带着裂纹,用布条缠了几圈。罐口堆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剪纸剩下的边角料,红的、黄的、绿的、粉的,层层叠叠,像一座小小的彩山。他蹲下身,凑近瓦罐,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杂乱的灵性从罐子里溢出来,比墙上的剪纸更浓烈,更躁动——这些边角料沾了姜婆婆的气息和灵力,又没有具体的形象束缚,灵性反而更杂,像没了方向的孩子,在罐子里乱撞。

“您别害怕,它们并非恶灵。”陈默站起身,递给姜婆婆一张纸巾,“它们是您四十多年心血凝聚的灵性,是您赋予它们的生机。只是这些灵性无序增长,没了引导,再这样下去,不仅可能生变数,让它们失去本真,还会反过来耗您的心神,让您越来越疲惫,甚至影响您的身体。”

他让姜婆婆取来一把全新的剪刀——是铁匠铺刚打的碳钢剪刀,闪着冷光,刃口锋利,木柄还是新的,带着松木的清香,从未沾过剪纸。又让她从瓦罐中取出一些最具“灵性”的边角料,是那些颜色鲜亮、剪得最细碎的纸片,有的带着羽毛的纹路,有的带着花瓣的弧度,一看就是剪飞禽走兽时剩下的。

陈默没有做法驱散,也没有念咒镇压,而是请姜婆婆坐在铺子中央的八仙桌旁,面前铺着一张干净的大红纸,纸的边缘还带着裁剪的毛边,是刚从纸捆里抽出来的。“婆婆,您像平时一样剪纸,不用剪那些复杂的生灵,就剪最简单的云纹和水波纹,怎么顺手怎么剪,不用讲究规矩,随心就好。”

姜婆婆点点头,接过新剪刀,手指虽然还在抖,却慢慢稳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的焦虑淡了些。剪刀落下,“咔嚓”一声轻响,红纸被剪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像天上的云彩,带着自然的起伏;再剪一刀,是水波纹的模样,一波连着一波,带着流动的韵律。

陈默站在她身边,手里捏着那些灵性边角料,以那把新剪刀为媒介,轻轻划过纸片。新剪刀带着刚出炉的阳气,能稳住杂乱的灵性。他屏气凝神,将自身温和的地气缓缓导入,像一条细细的溪流,顺着剪刀的轨迹,随着姜婆婆剪纸的节奏,一点点引导着铺子里过于充盈杂乱的无主灵性——那些附着在剪纸上的、藏在边角料里的、散在空气里的灵性,都顺着这股溪流,慢慢汇入那些简单循环的云纹水波之中。

这是一个“疏导”和“转化”的过程。那些即将成精的具象灵性,被剥离了原本的动物形态,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情绪,转化为无害的、循环流动的图案灵气——云纹是循环的,水波纹是流动的,它们不会积聚,不会躁动,只会像溪水一样,在铺子里缓缓流动,温和又安稳。

姜婆婆剪着剪着,脸上的焦虑渐渐散去,眼神变得专注而平静,手指越来越灵活,云纹的弧线越来越柔和,水波纹的起伏越来越自然。她不再去想剪纸是不是“活”的,不再去想那些奇怪的声响,只专注于剪刀和红纸,听着“咔嚓”的剪纸声,感受着红纸在指尖的变化,像回到了刚学剪纸的时候,心里只有纯粹的喜欢。

铺子里那种躁动的“活”感,也慢慢平息下来,像沸腾的水渐渐降温,像乱撞的小鹿找到了方向,变得温润而祥和。墙上的纸老虎不再泛光,桌上的纸蝴蝶也没了动静,连角落里的旧瓦罐,都不再往外溢杂乱的灵性。只有姜婆婆剪纸的“咔嚓”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安稳。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雨也停了。姜婆婆面前的红纸,已经剪满了云纹和水波纹,一张张叠在桌上,像层层叠叠的云,又像缓缓流动的水,透着股柔和的光。她放下剪刀,指尖有些发酸,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陈默接过那些剪好的云纹水波纸,走到角落的瓦罐旁,轻轻投了进去,覆盖住那些杂乱的边角料。纸片落在罐子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回应。“这些图案是循环的,能稳住罐子里的灵性,让它们顺着云纹水波流动,不再乱撞。日后您每月剪一次,定期放进去,便可一直安抚它们。”

他转过身,看着姜婆婆,认真地说:“以后剪纸时,心念放空些,不用太执着于‘像真的一样’。剪飞禽时,不用刻意去抠羽毛的纹路;剪走兽时,不用非要让眼睛透着光。剪的时候想想天朗气清,想想流水潺潺,让心思跟着剪刀走,让灵气顺着指尖自然流淌,莫要把执念都注进去——您的手艺,本就足够让剪纸活起来,不需要额外的执念。”

姜婆婆连连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却带着笑:“谢谢您,陈先生,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拿起一张刚剪好的云纹纸,放在手里轻轻摸着,纸上传来一股温润的气息,像阳光晒过的被子,让人心安。

从那以后,姜婆婆依言而行。每天早上,她都会坐在八仙桌旁,剪几张云纹、水波纹、回字纹,放进旧瓦罐里。罐子里的灵性渐渐安稳下来,不再躁动,反而透着股温和的气息。她剪其他剪纸时,也不再执着于“活”,而是让心思放松,剪出来的飞禽走兽依旧栩栩如生,却少了那份让人不安的“躁动”,多了一份平和与温润。

街坊们都说,姜婆婆的剪纸更好看了。挂在家里的福字,透着股安稳的喜气;贴在婚车上的喜花,带着股柔和的甜蜜;给孩子的生肖剪纸,更是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有人说:“挂着姜婆婆的剪纸,夜里睡得都香,连梦都是甜的。”

姜婆婆自己也不再害怕,每天坐在铺子里,听着剪刀“咔嚓”响,看着红纸在手里变成各种各样的图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泛着柔和的光。偶尔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墙上的剪纸,“沙沙”作响,像温柔的问候——那些凝聚了她心血的灵性,终于和她、和铺子、和这条老街,好好地相处在了一起,成了岁月里最安稳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