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剪纸成灵(1/2)
剪纸成灵
老街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雨一淋,泛着温润的光。尽头那家“姜记剪纸铺”,是这条街上最老的铺子。木质招牌褪成了浅褐色,边角翘着卷,用铜钉钉在门楣上,风一吹,偶尔发出“吱呀”的轻响,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安稳——店主姜婆婆守了这铺子四十多年,从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变成了鬓角染霜的老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依旧能把红纸剪出花来。
铺子不大,进深不过三丈,靠窗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蓝布,布上总堆着各色剪纸:过年的福字剪得方方正正,边角带着祥云纹;婚庆的喜花是并蒂莲模样,花瓣层层叠叠;孩子满月的生肖更是活灵活现,属虎的剪得虎头圆滚滚,属兔的带着长耳朵,连兔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街坊们都爱来她这儿买剪纸,不仅是因为剪得好,更因为姜婆婆性子温和,买一张剪纸,总能听她念叨几句吉祥话。
尤其是她剪的飞禽,最是出名。有次她剪了只凤凰,贴在铺子的迎门墙上,翅膀上的羽毛用金红纸剪出渐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竟像有金光在羽毛间流动。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盯着纸凤凰看了半天,歪着脑袋啄了啄玻璃,竟忘了飞走,引得路过的街坊都笑:“连鸟都认不出是假的!”
可打从今年入秋,铺子里就出了怪事,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颗石子,搅得姜婆婆心神不宁。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姜婆婆自己。那天夜里,她起夜路过铺子,隐约听见“沙沙”的声响,细碎又轻柔,像是有小虫子在纸上爬。她以为是老鼠钻进了铺子,毕竟铺子里堆着不少纸,最招老鼠。她摸出床头的手电筒,捏着嗓子喊了两声:“去去去!”没见动静,便推开门走进铺子。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八仙桌,扫过墙上的剪纸,最后落在窗棂上——那里趴着几只白天剪好的纸蝴蝶,是给邻街花店剪的,要贴在花束上。可此刻,那些纸蝴蝶竟不是平平整整的,翅膀微微振动着,幅度不大,却实实在在在动。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蝴蝶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忽上忽下,像真的蝴蝶在翩飞。
姜婆婆吓了一跳,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老眼昏花,再凑近一看,纸蝴蝶却一动不动,依旧是那张薄薄的红纸,边缘还带着剪刀裁剪的毛边。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窗棂,是凉的,夜风正从窗缝里钻进来,“许是风刮的吧”,她嘴里念叨着,转身回了屋,却一夜没睡安稳,总觉得耳边有“沙沙”声。
可没过几天,更怪的事发生了。
那天是九月初九,有户人家要办寿宴,来请姜婆婆剪只纸老虎,说要贴在寿堂的墙上,图个“虎虎生威”。姜婆婆从早上剪到中午,剪得格外用心:老虎的身子是蹲坐的姿势,前爪踩着绣球,头上的王字用浓墨点得遒劲,眼睛更是点睛之笔——她特意用了点淡墨,让眼珠带着点高光,看着格外有神。
傍晚时分,主人家来取剪纸,见了纸老虎连连称赞,高高兴兴地走了。姜婆婆关铺子时,特意看了看墙上剩下的半张纸老虎底稿,墨点的眼睛在暮色里沉沉的,没什么异样。可第二天一早,她刚推开铺子门,就被墙上的纸老虎吓了一跳——那只纸老虎的眼睛,竟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绿光,不是墨的颜色,是那种透着冷意的绿,像深山里真老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得人心里发毛。
姜婆婆慌了,伸手去揭那纸老虎,指尖刚碰到纸,就觉得一股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她猛地缩回手,转身就往街坊张婶家跑。张婶听她说完,也觉得邪乎,陪着她回铺子看,可再看时,纸老虎的眼睛又恢复了墨色,哪还有什么绿光?张婶劝她:“许是夜里露水重,墨晕开了,你看花眼了。”可姜婆婆知道,那不是花眼,那绿光,她看得清清楚楚。
最吓人的是上周三。那天张婶起得早,不到五点就去河边挑水,路过剪纸铺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月光还没完全褪去。她无意间往铺子里瞥了一眼,竟看见一只纸鹤从铺子里飞了出来,翅膀扇动着,飞得慢悠悠的,绕着铺子的屋檐转了一圈,又往河边飞去,飞得低低的,翅膀几乎要碰到青石板路。
张婶吓得手里的水桶都歪了,水洒了一地。她揉了揉眼睛,纸鹤还在飞,直到天边泛起一抹红霞,才轻飘飘地落回铺子里的八仙桌上,叠得整整齐齐,像从没动过。张婶不敢再多看,挑着水桶就往家跑,心脏“砰砰”跳了一早上。
第二天,张婶悄悄把这事告诉了街坊,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人说:“姜婆婆手艺通神,剪的东西成精了!”也有人说:“这是好事啊,说明婆婆的剪纸有灵气!”可姜婆婆自己却越来越害怕,夜里总做噩梦,梦见无数剪纸从铺子里飞出来,围着她打转,有的在哭,有的在叫,吵得她不得安宁。
她发现最近剪出的东西,越来越“活”,甚至带上了情绪。剪小兔子时,明明是照着往常的样子剪,可剪出来的兔子,眼睛总是红红的,像带着委屈;剪喜鹊时,喜鹊的翅膀像是绷得紧紧的,尾羽翘得老高,透着股焦躁;有次她剪一只鸽子,剪到翅膀时不小心剪坏了个小口,随手扔进纸篓,夜里竟仿佛听到纸篓里传来细微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像小虫子在叫,又像小孩子受了委屈的抽噎。
她不敢再剪那些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试着剪些简单的福字和喜字,可剪出来的字,笔画都透着股不安分,横不平,竖不直,像是在扭动。她偷偷把那些让她心慌的剪纸找出来,堆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点了把火。火光中,她仿佛看见无数小小的影子在挣扎,有的像蝴蝶,有的像老虎,有的像鸽子,耳边又响起了细碎的哭声,尖锐又可怜,吓得她扔掉火把,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关紧了门,再也不敢出来。
实在没办法,姜婆婆托张婶打听,找到了陈默。她攥着张婶给的地址,手指都在抖,一遍遍地说:“只求陈先生能救救我这铺子,救救那些剪纸……”
陈默来的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老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打湿,泛着光。他撑着一把黑伞,走进老街,远远就看见“姜记剪纸铺”的木质招牌,在雨雾中透着股古朴的气息。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纸香和墨香扑面而来,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格外清新。墙上、桌上、架子上,全是姜婆婆的剪纸作品——展翅的凤凰、奔腾的骏马、戏水的鸳鸯、憨态可掬的生肖,每一件都栩栩如生,透着股蓬勃的生气,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跳下来。
可陈默刚踏进铺子,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他没有感受到阴邪之气,反而感受到一股过于浓烈、几乎要溢出的“生机”与“灵性”,像一锅煮得太沸的水,在铺子里翻腾着,顺着门窗的缝隙往外溢。这些剪纸上,不仅附着姜婆婆的心血和情感,还有一股微弱却执着的灵力,是她四十多年剪纸时,无意识间注入的——每一次专注的凝视,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裁剪,每一次对生灵形态的揣摩,都化作了一丝灵力,藏在剪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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