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回音谷(2/2)
驴友们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听说“用噪音打怪”的法子,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照着陈默的吩咐做。陈默让他们分散到山谷四周:阿杰站在谷口左侧,拿着铜哨;老周站在右侧岩壁下,抱着小锣;小雅蹲在谷底边缘,攥着手鼓;大刘则负责拿着两个蓝牙音箱,一个放在谷底中央,一个举在耳边,随时调整音量。
“等会儿我喊‘开始’,你们就使劲造噪音,不用管节奏,不用管调子,怎么刺耳怎么来,怎么混乱怎么来,越大声越好。”陈默叮嘱道,指了指蓝牙音箱,“大刘,你把提前下载的重金属摇滚放最大声,尤其是电吉他的失真和架子鼓的重音,越猛越好。”
几人点点头,握紧手里的东西,紧张地看着陈默。他走到谷底中央,深吸一口气,对着四人喊道:“开始!”
话音刚落,整个山谷瞬间炸开了锅。阿杰憋足了劲,吹响了铜哨——“嘀嘀嘀——”尖厉的哨声像一把锋利的针,直直刺破空气,听得人耳膜发疼,还故意忽高忽低,一会儿飙到尖锐的高音,一会儿又压得短促急促;老周抡起锣槌,对着小锣“哐哐哐”猛敲,沉闷的锣声撞在岩壁上,反弹出更杂乱的回响,他还故意乱敲节奏,有时候连着敲十几下,有时候又突然停半秒,让锣声的回声和原声撞在一起;小雅也没闲着,双手攥着手鼓槌,胡乱往鼓面上砸,“咚咚咚”的鼓声毫无章法,像是在发泄情绪,鼓点忽快忽慢,偶尔还会敲到鼓边,发出“砰砰”的闷响;大刘则按下了播放键,蓝牙音箱里立刻爆发出嘶吼的摇滚——电吉他的失真音色尖锐刺耳,架子鼓的重音“咚咚”砸在人心口,主唱的嘶吼声混着贝斯的低鸣,形成了一股粗暴的声波洪流。
四种声音,再加上山谷本身的回声,扭成了一团乱麻,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美感,像是无数辆破拖拉机在山谷里同时启动,又像是成千上万只蚊子在耳边狂飞,尖锐的、沉闷的、嘶吼的、急促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可怕的声波轰炸。
驴友们一边使劲制造噪音,一边忍不住皱紧眉头,用手捂着耳朵——哪怕是自己弄出来的声音,也实在刺耳得让人难受。可他们不敢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那回声怪冲散,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那无形的回声怪果然有了反应。起初,谷底的回声变得更乱了——铜哨的尖鸣里混进了摇滚的嘶吼,锣声的闷响中掺着手鼓的乱敲,甚至能听见某段回声突然变调,模仿着摇滚主唱的嘶吼,却又学得四不像,变成了怪异的“嗬嗬”声。
可没过多久,这模仿就变得错乱不堪。铜哨的尖鸣突然被拔高到极致,像是被掐住的猫叫,又骤然跌落,变成沉闷的“嗡嗡”声;摇滚的嘶吼断断续续,中间突然插进一段类似女人哭泣的调子,却又被锣声打断,变成了破碎的“呜呜”声;手鼓的乱敲声里,甚至混进了一丝孩童嬉笑的碎片,却被尖锐的哨声盖过,只剩下扭曲的杂音。
陈默也用手捂着耳朵,却始终盯着谷底中央的空气,眼神锐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团无形的波动正在剧烈颤抖,像是吃了变质食物的野兽,在原地焦躁地乱撞。它原本凝聚的核心磁场,此刻被混乱的声波冲得七零八落,那些被它吸收的声音碎片,在“体内”互相碰撞、冲突,没有规律的噪音让它无法正常消化,只能本能地乱晃,气场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连附着在岩壁上的“声音茧”都开始松动。
“再加把劲!别停!”陈默大喊一声,声音被噪音盖得只剩下个模糊的影子,却还是让驴友们来了精神——他们能感觉到,谷里的氛围在变,那种阴嗖嗖的感觉淡了些。
阿杰把铜哨塞到嘴边,憋得脸通红,哨声尖得能刺破耳膜;老周抡着锣槌,胳膊都酸了,却还是一下比一下用力,锣声震得他手心发麻;小雅的手鼓槌都快敲飞了,鼓面被砸得“砰砰”响;大刘干脆把蓝牙音箱的音量调到最大,电吉他的失真音色像是要把空气撕裂。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就在几人胳膊酸得快要抬不起来,嗓子喊得冒烟的时候,谷底中央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寒冬里薄冰碎裂的脆响,又像是玻璃被轻轻敲裂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山谷的气场瞬间变了。
那种萦绕在身边的阴冷感、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闷得让人发慌。
“停!”陈默立刻抬手,声音清亮。
驴友们像是得到了解放,瞬间停了下来。铜哨声、锣声、鼓声、摇滚声同时消失,山谷骤然陷入死寂,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耳朵里残留的“嗡嗡”声,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大家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疑惑地看着陈默:“陈先生,这……这就好了?”
陈默走到谷底中央,闭着眼睛感知了片刻,再睁开眼时,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好了。它被混乱的声波冲散了核心,那些原本被它凝聚的声音碎片,没了核心的束缚,会慢慢随着山谷的气流消散,不会再聚起来形成新的‘回声怪’了。”
他话音刚落,老周突然撑着身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是有点沙哑,却比之前清亮了不少。他试探着朝着岩壁喊了一声:“喂——”
回声再次响起,“喂——喂——喂——”一重接一重,清晰、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调子,没有那种阴冷扭曲的杂音,只剩下纯粹的物理回声,带着山谷该有的空旷与清朗,像山泉水流过石头,干净得让人心里发轻。
“真没了!”小雅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从地上跳起来,又喊了一声“有人吗”,回声依旧干净,没有任何怪声,“那种阴嗖嗖的声音,真的消失了!”
阿杰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发酸的胳膊,苦笑道:“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瞎喊了,这趟折腾得,胳膊都快废了。”
陈默看着他们,捡起地上的铜哨和手鼓,轻声道:“山野有山野的规矩,寂静就是它的本分。这山谷本是天然奇景,靠着聚音的结构成了独特的回声壁,却因为人的频繁打扰,把无数带着情绪的声音塞进它怀里,才催生出这么个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的岩壁,像是在跟这片山谷对话:“以后尽量少来这里大声喧哗,尤其是带着激动、愤怒、狂喜这些强烈情绪的喊叫。万物有灵,哪怕是沉默的山谷,也经不起过度的惊扰。尊重它的寂静,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驴友们连连点头,心里早把“打卡回音谷”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去的路上,阿杰就掏出手机,把之前发在驴友圈的回音谷打卡攻略、视频全删了,还在几个核心的驴友群里发了长文提醒,把他们遇到的状况、陈默的叮嘱都说了一遍,让大家别再去打扰那片山谷。
后来过了半个月,老周的嗓子彻底好了,说话又恢复了之前的洪亮;小雅夜里再也没听见怪声,睡得踏踏实实;大刘的注意力也回来了,跟客户谈项目顺顺利利,还签了个大单。
偶尔几人凑在老周的小酒馆里喝酒,聊起那次回音谷的经历,老周还会忍不住感慨,端着酒杯的手晃了晃:“以前总觉得山里的回声好玩,想怎么喊就怎么喊,现在才知道,那些声音不是喊完就没了的。真没想到,声音聚多了也能成‘怪’,以后再去山里,可得管住自己的嘴。”
窗外的秋风掠过树梢,带着远处山林的气息,安安静静的,像在应和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