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数据僵尸(1/2)

故事一一九:数据僵尸

城西北的旧数据产业园早没了十年前的热闹。红砖厂房爬满深绿的爬山虎,藤蔓把生锈的窗户遮得只剩条缝,地面散落的玻璃碎渣混着枯叶,踩上去“咔嚓”作响。只有最深处那间挂着“星辰论坛”木牌的机房,还透着点微弱的绿光——那木牌的漆皮掉了大半,“星辰”两个字却还清晰,像在黑暗里守着什么秘密。

这论坛是十几年前的“青春地标”。那会儿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年轻人都泡在电脑前,在“星辰论坛”写高考日记、晒初恋心事、聊新买的cd。阿凯就是当年的常客,他在“游戏攻略区”连载《魔兽世界》副本指南,每天放学后雷打不动更新,攒了上万粉丝,还和几个网友约好“高考后线下开黑”。后来短视频平台兴起,论坛慢慢冷清,三年前原团队贴了“永久关闭”的公告,服务器也该早断电落灰了。可谁也没想到,半个月前,这具“数字尸体”突然活了过来。

最先发现异常的正是阿凯。上周他整理旧电脑,翻出当年的游戏账号密码,抱着怀旧的心思输入“星辰论坛”网址——本以为会跳转到“404页面”,没想到页面竟慢悠悠加载出来。首页飘着密密麻麻的新帖,发帖人的id他都眼熟,却都是些早就注销或过世的用户:“风过林梢”是他高中时的网友,四年前因白血病去世,现在却发了条带笑脸表情的帖子:“今天化疗结束,医生说恢复得不错,终于能回家打游戏了”;“栀子花开”是论坛的管理员阿姨,大家都叫她“栀子姐”,三年前雨天车祸走的,帖子内容还是老样子:“各位小朋友,都凌晨三点了还在刷帖?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还有个叫“老槐树”的账号,十年前就因“长期未登录”被系统注销,现在却在“青春回忆区”评论:“我当年埋在学校老槐树下的许愿瓶,有人看到吗?瓶里写着想去的大学”。

阿凯以为是黑客搞的恶作剧,可点进帖子详情页,那些文字里藏着只有老用户才知道的细节——“风过林梢”提过的化疗医院是市一院住院部7楼,床位号3702,和当年他在论坛分享的一模一样;“栀子姐”发帖的ip地址,还是她生前常用的家里宽带地址;“老槐树”说的许愿瓶,当年在论坛里掀起过“寻宝热”,好几个网友真的去学校找过,这些都是没对外公开的往事。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当天晚上。他妈妈突然发来条微信截图,是条来自“阿明”的私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我放在阳台的鱼竿,帮我收一下,明天要下雨了。”而“阿明”是阿凯过世两年的舅舅,生前最爱在“星辰论坛”的“钓鱼区”晒渔获,每次钓完鱼都要发帖写“垂钓日记”,阳台那根碳纤维鱼竿,是他生病前特意买的“退休礼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凯妈妈的消息带着哭腔,“你舅舅都走两年了,怎么会发消息给我?”阿凯盯着截图里熟悉的id和头像,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那头像还是舅舅当年拍的渔获照片,连水印都和以前一样。

消息像投入热水的盐,在“星辰论坛”老用户群里瞬间化开。有人说自己收到已故同桌的私信,问“当年借你的《火影忍者》漫画书第32册,什么时候还我”;有人发现过世父亲的账号发了新帖,配着张模糊的红烧肉照片,文字是:“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你怎么还不回家吃饭”;还有个女生试着给“栀子姐”的账号回复:“栀子姐,我考上大学了,跟你当年说的一样”,没过十分钟,竟真的收到回信:“真好,记得好好吃饭,别总吃泡面”,文字风格和“栀子姐”生前一模一样,看得她抱着手机哭了好久。

技术出身的阿凯试着查后台数据,却发现服务器的ip地址还是当年的旧地址,没有任何外部攻击的痕迹;他联系当年的论坛技术组,对方说三年前关闭时就断开了服务器电源,不知道为什么会重新启动。更诡异的是,当技术人员远程尝试关闭服务器时,每次点下“关机”按钮,屏幕就会弹出乱码,键盘鼠标突然失灵,甚至有两次,机房所在的整栋楼都断了电,电工检查后说“电路没问题,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不是黑客,也不是电路问题,这是……数据闹鬼?”群里有人发消息,瞬间引发一片附和。阿凯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去年他处理过一块“被诅咒的旧硬盘”——硬盘里存着过世同事的设计稿,每次打开都会自动弹出奇怪的文档,最后是我帮他做了数据清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带着一叠打印出来的帖子找到我。

我翻看着那些打印纸,字里行间都是零碎的记忆碎片:“高考倒计时100天,今天模拟考又错了五道数学题,好难过”“和他在操场分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陪我看夕阳了”“爸爸的鱼竿断了,他说等我放假就去渔具店买新的,可他还没等到我放假”。明明是平常的句子,却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像卡在时光缝隙里的人,攥着没说完的话,拼命想喊出声。

当天下午,我跟着阿凯去了旧数据产业园。推开机房那扇生锈的铁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焦糊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机房里摆着十几台老旧的戴尔服务器,机身蒙着厚厚的灰,像披了层铠甲,可指示灯却亮得刺眼,绿色的光点在黑暗里闪烁,像无数只眼睛盯着我们。最中间那台标着“核心服务器”的机器,风扇“嗡嗡”作响,声音沙哑得像要散架,机身烫得能煎鸡蛋,用手一摸,指尖都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显然是超负荷运转了很久。

我掏出爷爷传下来的黄铜罗盘,刚靠近核心服务器,指针突然疯狂地转起来,像被无形的力量拽着,转得人眼花缭乱。盘面边缘凝着一层淡淡的灰光,像蒙了层数字乱码,伸手去碰,指尖竟能感觉到一股细碎的、混乱的能量在跳动,带着说不清的悲伤和执念,还有隐约的“哀嚎”——不是耳朵能听到的声音,是意识层面的感知,像无数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拼命想推开出口,却总也找不到方向。

“是集体数据幽灵。”我指着发烫的服务器,对阿凯说,“这论坛承载了太多人的情感记忆,关闭的时候太匆忙,技术组只断开了电源,没彻底清理硬盘数据。那些文字、图片、私信里的喜怒哀乐,都像墨汁一样渗在硬盘里。时间久了,这些数据和用户的残留意念混在一起——尤其是过世用户的未了执念,比如没说完的告别、没实现的约定、没见到的人,慢慢淤积发酵,就形成了这些数据幽灵。它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消失’了,以为还活在当年的时光里,想通过发帖、发私信找回过去,却被困在服务器里,成了‘数据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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