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失物招领处的秘密(2/2)
老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叹了口气:“难怪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闭眼就看见那些人,他们的事儿像刻在我脑子里似的。我还以为是自己老了,脑子不管用了。”“这些不是您的责任,您没必要把别人的遗憾扛在自己身上。”我指着那些物件,“它们滞留在这里,是因为原主的执念没放下,咱们得帮它们好好告个别,让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有个归宿。”
当天下午,我陪着老周整理失物招领处的物件。我们搬来两张空桌子,把铁架上的东西一件件拿下来,先挑出近期遗失、有可能联系到主人的——比如上周捡到的学生卡、刻着名字的钢笔、装着身份证的钱包,小吴帮忙查借阅记录和失物登记本,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失主;剩下那些长期无人认领的,像半瓶墨水、左耳耳机、密码纸条、断带帆布包,还有缺镜片的老花镜、没地址的明信片,我们用干净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图书馆后院的石桌上。
我从包里拿出几块黑曜石,是爷爷生前磨的,表面光滑,泛着深黑色的光。我用红绳给老周串了个简单的手链:“这石头能吸附杂散的情绪,您平时戴着,能帮您挡挡那些不属于您的念想。”又教他个简单的精神防护法子:“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画面涌进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深呼吸,想着心里有块透明的玻璃,把那些画面和情绪都挡在外面,只留自己的想法在里面。”老周跟着我学了几遍,慢慢点头:“好像心里真的轻快了点。”
等到周末图书馆闭馆,我们在院子里摆了个小小的告别仪式。石桌上铺着块干净的黄布,把那些包好的物件一一摆上去,旁边点了两支白蜡烛,烛火轻轻跳动,映得物件上的白布泛着暖光。我点燃了艾草香,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股清苦的香气,慢慢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郁。
老周站在石桌前,手里捧着那半瓶墨水,声音轻轻的,像在跟老朋友说话:“那位写稿子的先生,我知道您着急赶工,可活儿是干不完的,身体才最重要。您放心,您的稿子肯定有人接着完成,别再惦记着这瓶墨水了;丢耳机的小伙子,路上走路可得留神,别光顾着听歌,那首没听完的歌,以后有的是机会听;还有写密码纸条的阿姨,您老伴肯定知道您的心意,医药费的事儿别再挂心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着,眼圈又红了,却不像以前那样压抑,倒像是把堵在心里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每说一句,就把手里的物件轻轻放进旁边的铁盆里——先是半瓶墨水,再是左耳耳机,然后是夹着密码纸条的笔记本,最后是那只断带的帆布包。
我接过老周手里的打火机,往铁盆里浇了一点酒精,点燃了火苗。火慢慢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白布和物件,艾草的香气混着燃烧的味道,在院子里散开。帆布慢慢蜷缩,纸张变成灰烬,塑料耳机在火里融成小小的块状,最后都变成了细碎的灰。风轻轻吹过,灰烬打着旋飘向天空,像一群小小的蝴蝶,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慢慢散在空气里。
仪式结束后,老周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脸上的沉郁消散了不少:“感觉心里轻了好多,像卸了块大石头,以前总觉得堵得慌,现在通畅多了。”我掏出罗盘看了看,指针稳稳地指向前方,盘面边缘的灰气消失得干干净净,连院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清爽了些,风吹过爬山虎的叶子,沙沙作响,透着股轻松的气息。
从那以后,老周每天戴着黑曜石手链上班,整理失物时偶尔还会看见物件上的“影子”,但不再像以前那样被情绪牵着走。他学会了在心里“搭玻璃”,把别人的情绪挡在外面,只认真记下每样物件的信息:“6月8日,一楼少儿区,粉色发卡,上面有小雏菊装饰”“6月15日,二楼文学区,黑色钢笔,笔帽刻着‘星辰’”,登记本上的字迹工工整整,每一条后面都加了备注,盼着主人能早点找过来。
上个月我去图书馆还书,路过失物招领处时,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推开门一看,老周正笑着跟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小姑娘说话,小姑娘手里拿着那只断了带的帆布包,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周叔,太谢谢您了!我高考前丢了包,当时急得快哭了,后来忙着考试就忘了,这几天收拾东西想起登记过,没想到真的还在!这里面的笔记对我特别重要,帮我考上了想去的大学!”
“找着就好,找着就好。”老周笑得眼角皱起细纹,从抽屉里拿出针线包,“这带子断了,我给你缝两针,结实点,以后别再弄丢了。”小姑娘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老周穿针引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连铁架上那些等待认领的物件,都少了些滞涩的气息,多了些温暖的盼头。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风从图书馆的长廊吹过,带着书页的墨香,我突然明白——那些被遗忘的物件,承载的不只是物品本身,还有主人的牵挂与遗憾。而老周的共感,不是负担,而是对这些牵挂的温柔承接。当我们认真地与过往告别,让那些没完成的遗憾找到归宿,无论是物件还是人,都能卸下执念,轻装前行。
毕竟,有些告别不是遗忘,而是给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个交代,给那些卡在时光里的碎片一个温柔的落地。就像老周说的:“东西丢了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的,好好说声再见,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