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失物招领处的秘密(1/2)
故事一一七:失物招领处的秘密
市图书馆的老楼爬满了爬山虎,绿藤顺着红砖墙往上攀,连一楼角落那扇褪色的木门都被遮了大半。门后就是失物招领处,十几平米的小屋里,铁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上面摆满了无人认领的物件:磨破边的帆布包、伞骨断了的黑伞、缺了口的陶瓷杯,还有些说不清用途的小玩意儿——比如缠着红线的铜钥匙、印着卡通图案的橡皮、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股被遗忘的滞涩。
负责这儿的是老周,五十出头,头发白了大半,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以前他见人总笑着打招呼,声音洪亮,图书馆里不管谁丢了东西,他都能准确说出“上周三下午捡的,在二楼社科区第三排书架旁”。可这半年来,老周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窝深陷,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连说话都透着股没力气的沉郁,有时对着铁架上的物件能发呆一下午,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
最先发现老周不对劲的是图书管理员小吴。她刚入职两年,常来失物招领处送读者遗失的东西。那天下午,她抱着条米色围巾过来登记,刚推开门就看见老周蹲在地上,背对着门,盯着一只断了帆布带的书包出神,肩膀微微发抖。“周叔,您咋了?”小吴递过纸巾,老周慢慢转过身,眼圈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没事,就是看着这包……心里不得劲。”
后来小吴才知道,老周那天对着书包看了整整一下午。他说只要盯着包,眼前就会浮现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姑娘,扎着高马尾,抱着书包在图书馆的楼梯间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念叨着“准考证在里面,明天就要高考了,找不到可咋办”。可那书包是三个月前捡到的,当时登记本上记着“4月15日,三楼自习区,蓝色帆布包,内有高考复习资料”,起初还有人来问,后来就没音讯了,早过了失物认领的常规期限。
“周叔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小吴跟同事们念叨,有人说老周孩子在外地上学,他想孩子了;也有人说失物招领处阴气重,劝他休几天假。可老周摇摇头,依旧每天准时来上班,只是“怪事”越来越多。
他会对着铁架角落那半瓶干涸的蓝黑墨水坐一下午,指尖反复摩挲着瓶身,说总能看见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趴在堆满稿件的电脑前赶工,台灯亮到后半夜,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小山,最后他趴在键盘上没了动静,手里还攥着那瓶没盖紧的墨水,墨汁顺着指缝流到稿件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子;他拿起挂钩上那只只剩左耳的白色耳机,会突然捂着头往后退,眉头皱得紧紧的,说听见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年轻人慌乱的呼喊,耳机里还循环播放着一首没唱完的民谣,歌声混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紧;甚至看到夹在旧笔记本里那张写满歪扭密码的纸条,他都会红着眼圈叹气,说纸条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拿着笔在纸上写,嘴里数着“这是老头子的住院费密码,可不能记错了”,可没等她把密码记牢,医院就打来电话说老伴走了,纸条也跟着落在了图书馆的阅览桌上。
“那些东西上有‘影子’,有主人的影子。”有次下班后,老周拉着小吴,指着铁架上的物件,声音发颤,“我一碰到它们,就像钻进了别人的日子里,看见他们丢东西时的着急,没完成的事儿,没说出口的话,全往我脑子里钻,晚上睡觉都梦见这些,根本睡不安稳。”小吴劝他休年假,出去散散心,老周却摆摆手:“我走了,这些东西没人管,它们的事儿就没人知道了。万一主人找来,看不到东西,该多着急啊。”
直到上个月初,老周在整理物件时突然晕倒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只断带的帆布包。同事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拿着报告单说没查出器质性毛病,就是长期精神压力太大,神经衰弱得厉害,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小吴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去年图书馆古籍室受潮,出现了些奇怪的霉斑,最后是我帮忙处理好的,便托人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跟着小吴走进失物招领处那天,刚推开门,一股沉郁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不是灰尘的味道,是那种混杂着失落、遗憾、焦虑的情绪,像江南梅雨季的潮雾,黏糊糊地裹在身上,压得人心里发闷。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天花板上的小灯亮着,昏黄的光落在铁架上,给那些物件镀上了层模糊的光晕。
半瓶蓝黑墨水斜放在最下层的铁架上,瓶底结着深色的墨块,瓶口还沾着干涸的墨渍;白色耳机挂在生锈的挂钩上,线绳缠得乱七八糟,耳塞上还沾着点灰;密码纸条夹在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字迹被水汽晕得有些模糊,能看清“6228”“301床”之类的字样;还有断带的帆布包、缺了一片镜片的老花镜、写着“致阿芳”却没地址的明信片,每样东西都透着股“没完成”的执拗,像卡在时光里的碎片,迟迟不肯落地。
老周坐在靠窗的木桌后,看见我进来,慢慢站起身,勉强挤出个笑:“您就是小吴说的先生吧,麻烦您跑一趟。”他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搪瓷杯,想给我倒水,可手指刚碰到杯沿,突然顿住了,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这杯子……是个老爷子的。他每天早上九点准来图书馆,借养生的书,说家里老伴瘫痪在床,他要学着给老伴按摩。有天他把杯子落这儿了,我想着第二天他准来拿,可等了半个月,都没见着人。后来听保洁阿姨说,好像在医院见过他,说老伴病情加重了……”
我掏出爷爷传下来的黄铜罗盘,刚踏进屋子中央,指针就变得慢悠悠的,不像往常那样稳,反而带着股犹豫的晃动,像被什么东西牵绊着。盘面边缘凝着一层淡淡的灰气,像蒙了层薄纱,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连指针尖都泛着点暗哑的光。
我走到那瓶干涸的墨水旁,指尖轻轻碰了碰瓶身。瞬间,一股强烈的疲惫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眼前仿佛闪过个模糊的身影——狭小的出租屋里,男人趴在电脑前,屏幕亮着未完成的文档,台灯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冒了尖。他拿起墨水瓶,想往钢笔里灌墨,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墨汁洒在桌上,他烦躁地抹了把脸,又继续对着键盘敲击,最后头一歪,趴在桌上没了动静,墨水瓶从手里滑落,滚到地上,剩下的墨水慢慢渗进地板缝里。
“是情感附着,您这是共感能力被激活了。”我收回手,对老周说。他愣了愣,显然没听懂。我解释道:“人在经历重大情绪波动,或是有没完成的心事时,会把一部分精神印记留在常接触的物件上。这儿的东西大多带着主人的遗憾——没赶上的考试、没写完的稿子、没交成的医药费,这些印记堆得久了,就形成了情感能量场。您天天在这儿待着,心思细,又总想着帮人找回东西,不知不觉就开启了共感,把这些不属于您的记忆和情绪都接收到自己身上了,时间长了,自然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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