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战序幕(1/2)
腊月的北境,
天地间只剩下了风的嘶吼与雪的狂舞。
栖鹰涧内,
刚刚因夺取灰雁镇粮草而士气稍振的北地义勇,
还未来得及喘匀一口气,
便被接连而至的紧急军报拖入了更深的冰窟。
“将军!
确凿了!”
王栓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临时充作议事厅的山洞,
脸上混杂着惊惶与一种被巨大压力碾过的麻木,
“镇北侯袁朔亲率主力步骑八万余,
号称十万,
已出铁岩城,
沿着官道南下!
前锋距栾城已不足二百里!”
山洞内篝火跳跃,
映照着卫昭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但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风霜侵蚀,
已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刻下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盯着粗糙木桌上那张绘制简陋的舆图,
目光死死锁在代表栾城和南下官道的标记上。
“朝廷呢?”
他的声音因缺水而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静,
“王守澄和李相,
难道真要坐视袁朔长驱直入,
直捣黄龙?”
“朝廷…朝廷有动静了!”
赵铁柱喘着粗气接口,
他刚带着斥候从南边冒险潜回,
“李相举荐了其门生,
原河西节度使冯冀为主将,
王守澄也派了监军太监,
并抽调了京畿、陇右的部分兵马,
凑了约十二万人,
打出‘靖难勤王’的旗号,
已出潼关,
看样子是想在‘黑水河’一线布防,
阻截袁朔!”
“冯冀?”
张焕眉头紧锁,
他毕竟曾在京城军中待过,
对各方将领有所了解,
“此人是李相的忠实党羽,
据说善于钻营,
写的一手好诗赋,
但…真论沙场征伐,
怕是…纸上谈兵居多。
让他统领临时拼凑的兵马,
去挡袁朔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边军…”
他没再说下去,
但山洞内的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卫昭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沿途所见村庄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若让袁朔这股洪流冲破朝廷那看似坚固的堤坝,
整个北境,
乃至中原腹地,
将面临何等浩劫?
他握紧了拳,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大哥,”
张焕凑近一步,
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朝廷和袁朔狗咬狗,
两败俱伤才好!
咱们正好趁此机会,
依托栖鹰涧和这批粮草,
抓紧练兵,
壮大实力!
何必去蹚这浑水?”
卫昭猛地睁开眼,
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
直刺张焕内心:
“浑水?
焕子,
你告诉我,
若袁朔击溃朝廷兵马,
下一步会如何?
他会放过我们这支屡次挫其锋芒的‘义军’吗?
他会放过栾城,
放过北境千千万万的百姓吗?”
他声音不高,
却字字如锤,
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届时,
我们面对的将是携大胜之威、再无顾忌的袁朔主力!
这栖鹰涧,
真能挡住数万大军的围攻?
我们这点粮草,
又能支撑多久?”
张焕张了张嘴,
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注视下,
最终颓然低下头:
“可是…大哥,
我们这点人手,
就算拼光了,
又能改变什么?”
“尽人事,
听天命。”
卫昭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朝廷兵马被轻易击溃。
哪怕只能迟滞袁朔一步,
多争取一刻时间,
让更多百姓有机会逃离,
让其他势力有机会反应…也值得!”
他环视洞内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面孔,
王栓子、赵铁柱、孙老叔…还有刚刚归来、眼神复杂的张焕。
“我知道,
此去凶多吉少。
但有些事,
明知不可为,
亦必须为之。
这不仅是为了所谓‘忠义’,
更是为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为了那些将希望寄托于‘卫’字旗的父老乡亲!”
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提高,
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传令!
全军即刻准备,
轻装简从,
只带十日口粮和必要军械。
派出哨探,
严密监视黑水河方向战局。
我们要像一根刺,
在关键时刻,
钉在袁朔最难受的地方!”
“是!”
众人轰然应诺,
尽管眼中仍有恐惧与迷茫,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将军决绝点燃的血性。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雍京,
虽未直接感受到北境的酷寒,
却被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冰冷所笼罩。
皇宫大内,
灯火通明,
却驱不散那弥漫在雕梁画栋间的沉沉暮气。
垂帘之后,
年幼的皇帝偶有几声虚弱的咳嗽传来。
帘前,
权相李辅国与内侍省王守澄相对而坐,
中间的紫檀木桌上,
铺着北境的军报。
“冯冀已至黑水河,
依仗地势,
扎下营垒。”
李辅国指尖点着地图,
语气看似平静,
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袁朔来势汹汹,
但其军远征,
粮草转运艰难。
只要冯冀能稳守半月,
待其锐气耗尽,
或可寻机破敌。”
王守澄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的一串沉香木佛珠,
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李相举荐的这位冯将军,
自然是知兵善战的。
只是…咱家听说,
那京畿兵马久疏战阵,
陇右兵又与冯将军不甚熟悉,
这临阵磨合…呵呵。”
他轻笑两声,
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李辅国面色一沉:
“王公公此言何意?
莫非怀疑冯冀的忠心,
还是怀疑本相识人之明?”
“不敢,
不敢。”
王守澄皮笑肉不笑,
“咱家只是担心,
万一前线有个闪失,
这京城安危…唉,
不得不早做打算啊。
咱家已命神策军加强城防,
只是这粮饷…”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看似为了国事,
实则暗流汹涌,
都在计算着如何在此战中保存实力,
攫取更大的权力。
北境的烽火,
于他们而言,
不过是棋盘上又一轮博弈的筹码。
…………
黑水河,
如其名,
河水在严寒中并未完全封冻,
流淌着黝黑冰冷的河水,
河岸两侧是起伏的丘陵和枯寂的林地。
此刻,
这片原本寂静的土地,
正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
朝廷联军大营依河而建,
栅栏鹿角林立,
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看似戒备森严。
然而,
若细看便能发现,
营中士兵来源复杂,
衣着器械各异,
彼此间缺乏默契,
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战事的惶恐。
中军大帐内,
主帅冯冀身着簇新明光铠,
试图维持镇定,
但不时踱步的动作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本是文官出身,
靠着攀附李相才得以执掌河西,
何曾真正指挥过如此规模的大战?
“报——!”
斥候疾奔入帐,
声音带着惊恐,
“大…大帅!
北境军前锋已至二十里外!
全是骑兵,
黑压压一片,
看不清具体人数,
但烟尘蔽日!”
冯冀心头一紧,
强自镇定道:
“再探!
命令前军严守营垒,
没有本帅命令,
不得出战!”
副将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忍不住开口:
“大帅,
敌军远来疲惫,
是否可派精骑出营挫其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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