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崔令姜的破局(2/2)

沈度拢着暖炉,

听着手下低声禀报。

当听到,

“崔家族老亲笔信,

勒令祭灶日前交割一切”;

“翟姑娘似已屈从崔家压力”时,

他温润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指尖微微收紧。

“好一个崔氏…好一个翟姑娘…”他低声自语,

眸中闪过一丝被愚弄的愠怒,

“先是假意周旋,

套取我府中条件,

转头便向崔家表忠?

欲待价而沽,

亦或是…早已存了脚踏两船之心?”

他沉吟片刻,

冷笑道,

“既如此,

这枚棋子,

不要也罢。

传令下去,

暂停一切接触,

撤回眼线。

且看崔家如何接手这烫手山芋,

我们再作计较。”

雅间内,

面对崔文璟的厉声质问,

崔令姜抬起脸,

眼中适时地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愕与委屈,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堂叔何出此言?

令姜何时与靖海公府勾连?

那名册是聆风阁根基,

我岂会轻易许人?”

她上前一步,

语气激动,

“莫非…莫非是靖海公府见招揽不成,

故意散布谣言,

离间我与家族?

他们前番条件优厚,

见我迟迟不应,

定然心生不满!

堂叔明鉴,

令姜身受崔氏养育之恩,

纵有万般不是,

也绝不敢行此背弃祖宗、暗通外府之事啊!”

她言辞恳切,

神情激愤,

将一个被污蔑、被逼迫的孤女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同时,

她暗中观察着崔文璟的神色,

见他虽仍面沉如水,

但眼神中的锐利稍减,

便知自己的辩解与对靖海公府的指控起了作用。

家族最重颜面与掌控,

对“暗通外府”尤为忌惮。

“哦?

是吗?”

崔文璟冷哼一声,

显然并未全信,

“那你书房那封‘回信’,

又作何解释?”

“回信?”

崔令姜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疑惑,

“令姜书房未有书信呀,

族叔莫要被外界信息欺骗才是!”

忽然间,

她仿佛抓住了关键,

激动对着崔文璟道:

“定是靖海公府!

他们定是知晓家族正在施压,

便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伪造信函,

散布流言,

欲逼我就范,

或让家族疑我弃我!

堂叔,

您万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她这番说辞,

真假掺半,

将自身撇得干干净净,

将所有疑点都引向了靖海公府。

崔文璟盯着她看了许久,

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

直视其内心。

厅内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啸。

良久,

他方缓缓开口,

语气依旧冰冷,

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伐之气:

“巧言令色!

此事家族自会详查。

你最好句句属实。”

他站起身,

理了理衣袖,

“年关之前,

你好自为之。

若再有何风吹草动,

便不是今日这般言语了结了。”

说罢,

拂袖转身,

带着一身寒气离去。

几乎在崔文璟离开的同时,

对面巷口的青幔小车也悄然驶离,

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

风势似乎缓和了些。

崔家未再派人紧逼,

靖海公府那边的窥视目光也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笼罩在“聆风阁”上空的沉重压力,

竟奇迹般地暂时消散了。

腊月二十四,

扫尘日。

阿默和阿言带着小伙计忙着洒扫庭除,

脸上多了几分这几日未曾见过的轻快。

“姑娘,

他们…好像都走了?”

阿默凑到正在核对账目的崔令姜身边,

低声道,

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崔令姜笔下未停,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不是走了,

是暂时退去,

舔舐伤口,

重新权衡利弊。”

她抬起眼,

望向窗外依旧灰蒙的天空,

“此番设计,

不过是让他们互相忌惮,

暂缓攻势罢了。

他们并未真正放弃,

危机仍在。”

她放下笔,

指尖冰凉。

此番破局,

看似巧妙,

实则是火中取栗,

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利用了家族的猜忌与靖海公的骄傲,

在夹缝中争得了这一线生机。

“阿默,

传话下去,”

她声音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自今日起,

‘聆风阁’转入蛰伏。

非必要,

不再主动收集各路消息。

所有现存情报,

加密封存。

对外,

我们只是一间寻常茶馆。”

“是,

姑娘!”

阿默肃然应道。

窗外,

寒风依旧,

卷起地上的残雪与尘土。

崔令姜缓缓站起身,

走到窗边。

冰封的运河沉默着,

对岸的枯柳在风中摇曳。

破局,

只是开始。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家族、靖海公、乃至这乱世中更多未知的势力,

皆可能卷土重来。

但她知道,

自己已无退路。

这“聆风阁”,

是她观察天下的眼睛,

是她积蓄力量的基点,

是她与远方那两个生死未卜的身影之间,

微弱却坚韧的联系。

她必须守住这里,

在这纷乱棋局中,

为自己,

也为心中那点未熄的星火,

争得一片立足之地。

腊月的寒意,

深重刺骨。

但她独立窗前的背影,

却比窗外任何一株迎风的寒梅,

都要挺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