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文武之争(2/2)

裴廷谟被沐天波这番“种粮”比喻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调夺理道:“即便如此,也该由户部统一调度……”

王祖望再次祭出道德大旗,老泪纵横:

“沐国公!靳总兵!尔等皆受国恩,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行此聚敛之事,圈养私兵,此非明君所为!史笔如铁啊!”

一直沉默的朱由榔,此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冰冷:“王爱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皇帝身上。

朱由榔看着王祖望,一字一句地问道:“依王爱卿之见,是做一个守着‘明君’虚名,坐视江山倾覆、百姓流离的皇帝好?还是做一个被尔等斥为‘聚敛’、‘无德’,却能练强兵、御外侮、让将士吃饱、让百姓稍安的皇帝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明君’的虚名,朕,不要了。这中兴实政的担子,朕,一肩挑了。”

“至于史笔如何评说……”

朱由榔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冷笑,

“那也得先有国,有史,才能评说!若国都没了,你我皆是亡国之奴,还有何颜面谈论身后评说?!”

看朱由榔似乎要强行推新政的意思,王祖望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他猛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陛下!陛下啊!老臣非为一己之私,实是为我大明国祚、为陛下圣名计啊!商鞅变法而秦强,然其法刻薄寡恩,秦亦二世而亡!桑弘羊聚敛而汉富,然与民争利,天下嚣然!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若执意效此等权术之徒,弃王道而就霸道,恐失天下士民之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臣……老臣宁死,亦不忍见陛下行此自绝于士林、自绝于万民之事!若陛下不收回成命,老臣……老臣便跪死在这朝堂之上!”

此举是以死相谏,将“昏君”标签砸向朱由榔。这让他深感棘手,这些士大夫虽迂腐,所言却非全无道理,且皆为正直之臣,杀之寒心,纵之则政令难行。

沐天波见状,怒极反笑,声若雷霆:“王尚书!你口口声声天下士民!那我问你,是士林清议重要,还是三千威明营将士的性命重要?是万民虚名重要,还是忠明府百姓能免于匪患、有条活路重要?!你在此地一跪,博个忠臣死谏的美名,可曾想过,若陛下真依了你,停了内库,散了威明营,下次清军或巨寇来袭,是你用你的圣贤书去挡,还是用你这条老命去填?!”

邬昌琦立刻支援王祖望,厉声道:“沐国公!岂可如此逼迫老臣!王尚书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陛下,若忠臣直言皆不得好下场,则朝堂之上,将来只会剩下阿谀奉承之徒!此非国家之福!陛下今日若行独断,罔顾群臣之谏,与隋炀帝、嘉靖何异?!”

他直接将朱由榔比作历史上着名的独断专行之君,这是极其严厉的指控。

靳统武暴喝一声,如同虎啸,他性格刚烈,远不如沐天波沉得住气,指着邬昌琦的鼻子骂道:

“邬昌琦!少在那里掉书袋!隋炀帝、嘉靖皇帝?我看你现在这做派,倒像是那逼死岳飞的秦桧!只会躲在后面用言语杀人!你们除了会扣帽子、会死谏,还会干什么?啊?!陛下带着我们真刀真枪、流血流汗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眼看局面刚有好转,就跳出来摘桃子、扯后腿!俺看你们不是忠心,是私心!是怕陛下手里有了钱,有了兵,就不再受你们摆布了!”朱由榔心想,幸亏我是建了威明营有了兵权啊,要不然真的是,连个听我说话的都没有,都说大明是我的,可要是没有兵,我又能做得了主吗?

这话太过直白,几乎撕破了所有文官脸上最后一块遮羞布。

邓士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靳统武:“靳统武!你……你粗鄙武夫,安敢在朝堂之上,污蔑大臣!陛下,靳统武咆哮朝堂,辱骂大臣,按律当杖责革职!”

靳统武毫不畏惧,反而上前一步,胸膛挺起,眼神睥睨:“来啊!邓尚书,你这就去叫你的衙役来拿我!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板子硬!统武把话放这儿,谁敢动陛下的新政,断俺们将士的活路,统武第一个不答应!三千威明营弟兄也不答应!”

万年策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啧啧,靳总兵好大的威风!这是要挟兵自重,逼宫陛下吗?陛下,您看看,此等跋扈之将,若再得内库财权支持,日后恐尾大不掉啊!”

沐天波立刻将矛头指向万年策:“万尚书!你休要挑拨离间!靳总兵性情耿直,所言虽糙,理却不糙!倒是你,口口声声为了朝廷,那我问你,陛下用俘虏营建,省了多少工部开支?效率提高了多少?若按你工部以往拖沓的章程,那些营房、地道,现在恐怕连地基都没挖好!你自己无能,便见不得别人高效吗?!”

“你……沐天波!你血口喷人!”万年策跳脚道。

裴廷谟看着这几乎要失控的朝堂,痛心疾首地总结道:“陛下!诸公!不要再吵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陛下,您看看,您的新政尚未见全功,却已引得朝堂纷争至此,文武对立,君臣相疑!此乃取乱之道啊!恳请陛下暂缓新政,从长计议,以安臣工之心,以固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