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谣言（1/2）

腾冲县城。

“哟，诸位听说了吗？”茶馆里，一个面生的青壮小伙忽然朝同桌的几个老汉搭话，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铜子儿，眼神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

那几位老者皆是这茶馆的常客，家境殷实，不必为柴米油盐奔波，每日茶余饭后总聚在此处，或是闲谈坊间趣闻，或是摸两把纸牌，此刻被这陌生后生打断，不免有些发怔。其中一位颔下留着山羊胡的斯文老者捻着胡须，慢悠悠抬眼，打量了小伙一番才问道：“后生儿看着眼生得很，倒是说说，听说什么新鲜事了？”

青壮小伙眼珠一转，先朝门口探了探，见街上行人稀疏，这才缩回身子，往桌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要打仗了。”

这话一出，几个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汉顿时来了精神，身子齐刷刷往前倾，忙追问：“打什么仗？和谁打？这太平日子，哪来的仗打？”

“平西王府的胡先生，要动兵戈了。”小伙一字一顿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笃定。

众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这胡先生，便是平西王吴三桂麾下的心腹胡国柱，是滇中一带无人不晓的人物。此人素好收徒纳贤，慕名投其门下者络绎不绝——旁人哪里是冲着他胡国柱的名头来的，皆是觊觎平西王的权势，只因胡国柱向吴三桂举荐的人才，十有八九都会被纳入麾下，委以差事。是以众人皆敬称其一声“先生”，滇中地界，一提平西王府的胡先生，便知是他胡国柱无疑。

“大……是那朱由榔！”青壮小伙险些将“大明”的名号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猛地顿住，慌忙抬手掩了掩嘴，眼底闪过一丝后怕。清廷文字狱的厉害，谁人不知？若敢直呼大明，或是称颂前朝宗室，少不得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寻常人提及朱由榔，要么斥一声“明匪”“明寇”，要么只敢含糊其辞，哪敢这般直白。

“哦？此话当真？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众人一听“朱由榔”三字，神色顿时凝重几分，方才的闲散之意一扫而空。在座之人，不少都是前朝遗民，心底仍念着朱明江山。虽说大明末年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可在清廷的统治下，日子反倒更显压抑——那强行推行的剃发易服之令，不知折了多少汉家儿郎的傲骨，至今仍是压在百姓心头的一块巨石，众人敢怒不敢言。

“我是跑马帮的，常年在滇西一带走货。”青壮小伙呷了口桌上的凉茶，故意卖起了关子，“前几日往梁河送货，顺路去老表家串门，我那老表，就在平西王的军营里当差，管着粮库的差事呢。”

这话一落，众人急得连连拍桌催他：“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这打仗的消息，可是真的？”

青壮小伙见众人都眼巴巴盯着自己，心里得意，却话锋一转，摸了摸肚子，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哎呀，说这半天，肚子倒饿了，嘴里也淡出个鸟来，先去吃碗面垫垫再说。”

几位老者哪会不懂他的心思，当即朝店小二喊道：“小二，上一盘花生米，要椒盐的！”

店小二应了声“好嘞”，麻利地用竹簸箕端来一盘花生，往桌上一搁，又给众人添了些茶水。

不料小伙却皱起眉头，瞥了眼花生米，连连摆手：“这花生吃着口干得很，越吃越渴。”

另一位穿绸缎马褂的老者连忙摆手：“小二，再沏一壶普洱来，要陈年的！算在我账上！”

热茶很快端上桌，氤氲的茶香漫开，青壮小伙这才满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那老表，在军营粮库当值，油水本就足。可这几日，他却偷偷倒卖了好几石军粮，换了满满一袋银子，夜里数钱数到三更天。”

有个穿短打的中年汉子坐在一旁，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倒卖军粮，可是杀头的罪过！这和打仗，又有什么干系？”

“干系大着呢！”青壮小伙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又自觉失态，连忙压低了声，“兵未动，粮草先行，这话你们总听过吧？这大战在即，正是军营整顿粮草的关头，也是他们这些管粮的捞油水的好时机。私吞些军粮倒卖，赚得的银子揣进自己腰包，回头上报，只说粮草受潮霉坏，或是被耗子啃了，上头难道还能一一查验不成？”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嘴里还啧啧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帮丘八，倒是会钻空子！”

先前那中年汉子又追问：“你怎知打的就是朱由榔？说不定是去剿匪，或是去增援平西王打李定国呢？平西王出兵打李定国，都快半年了，怕是粮草不济，要接济些粮食吧？”

旁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李定国那伙人盘踞滇南，平西王剿他，也是情理之中，这些粮草，说不定就是送去支援平西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