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防线骤缩(1/2)
崩坏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连串细碎到令人心寒的断裂。
陈文达站在“镇涛”号已然倾斜的甲板上,没有再用千里镜。镜片早就被硝烟和水汽蒙得模糊。他不需要看,身体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在感知着这场溃败的脉络。
左舷下方,江水拍打船体的声音里,夹杂着越来越多沉重物体落水的闷响,那是划不动桨的明军桨手脱力栽倒,或是伤重不治的弟兄被轻轻送入江中。右前方,毛瘸子那艘最大的三桅船“镇岳”号,侧舷的炮窗一片死寂,已经很久没有火光喷出了。船身随着江水微微晃动,像一头力竭而亡的巨兽,只剩下沉默的躯壳。
但他感知最清晰的,是岸上声音的变化。
风从北岸吹来,带来清晰可辨的声浪。一个时辰前,那声浪里还能分辨出明军小队军官短促嘶哑的指令、弩弦密集的闷响、长枪阵整齐的呼喝。
现在,这些声音如同被潮水吞没的礁石,只剩下零星几点,迅速湮灭在另一种庞大、混乱、却透着得势猖狂的喧嚣里。
那是成千上万清兵的吼叫,汇成一片模糊却骇人的轰鸣。其间夹杂着兵器疯狂砍斫木栅土垒的碎裂声、火把点燃茅屋的噼啪声、以及……一种陈文达最不愿意听到的、属于明军将士的、变了调的绝望呐喊和濒死惨嚎。这声音的“锋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铜陵城那在黑暗中显露出低矮轮廓的城墙推进。城墙不算高,但在野地里,它就是最后一道有形的地标。
“报——将军!”一个浑身湿透、脸上不知是血是泥的传令兵,被人连拖带拽弄上“镇涛”号,几乎瘫在陈文达脚边,嘶声道:“北岸……北岸罗把总处最后一道滩头垒……丢了!罗把总身被数创,被亲兵拼死抢下,生死不明!鞑子……鞑子已冲至城外野地,王哨官正在收拢残兵依托城外坟岗和零星破屋抵挡,但……但撑不了半炷香了!”
陈文达的手指深深抠进船楼的木栏杆里,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他目光越过混乱的江面,投向那片火光越来越炽、喊杀声越来越近的北岸。
滩头完了。用无数心血、硝烟和弟兄性命构筑的逐次抵抗防线,在清兵绝对的数量优势和脚踏实地后复苏的凶性面前,一层层被碾碎了。
“南岸呢?”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砾摩擦。
“南岸……芦苇荡里钻出的鞑子和正面登陆的汇合了,人数太多,我们的人被分割开了,正在各自为战,向城南外且战且退……伤亡……惨重。”传令兵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
完了。南北两岸,门户皆破。清兵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眼前这座小小的铜陵城。城墙虽在,但守军主力已残,能否守住?
陈文达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明在飞速盘算。江上,他的“墙船”炮火已疲,“钩船”折损近半,残存的也无力阻止清兵近乎自杀的登陆狂潮。岸上,野战防线已崩溃,残兵正被分割、追杀。继续在这无遮无拦的江面和滩头硬拼,或者指望单薄的城墙能挡住清兵势头正盛的猛攻,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彻底歼灭在城外,这几千浙东子弟,将尽数葬身铜陵江水和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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