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阉宦之威(1/2)
贞元十六年冬,长安城。
龙首原上,大明宫的朱墙金瓦蒙着一层尘世的灰翳。朱雀大街行人稀疏,个个裹紧衣衫步履匆匆,眼神躲闪,盛世长安的从容气象早已荡然无存。
东西两市依旧开张,吆喝声被寒风割得七零八落。绸缎庄里仍有衣着光鲜的豪仆进出,脂粉铺前围着几个强颜欢笑的歌姬——这是专供权贵享乐的虚假繁荣,与缩在墙角啃食冷硬胡饼的流民形成刺目的对比。
寒风卷过,整座城池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着,透不过气来。
寝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一种陈腐的、令人窒息的静谧。
病榻上的天子时常陷入昏睡,偶尔睁眼,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宇,那目光里混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对失去权柄的焦虑,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对往昔壮志的茫然。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宇,看谁都像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就连站在屏风后太子李诵模糊的身影,也化作他心头一根冰冷的刺。
父子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珠帘,而是深不见底的冰渊。
这权力的真空,被另一种力量悄无声息地填满了——宦官。尤其是执掌神策军左军的窦文场与右军的霍仙鸣。
天子将京城安危、宫禁锁钥乃至监视东宫之重任,尽付窦文场、霍仙鸣二人之手。
然霍仙鸣病骨支离,卧榻不起,其麾下右神策军名存实亡。长安城的命脉,已彻底攥紧于紧邻宫苑的窦府深处——那位骠骑大将军、左神策军中尉窦文场的掌心。
各地藩镇,无论拥兵几何,多遣使入京,于窦府门前屏息低眉,递上“义子”名帖,惟求这位“义父”在朝堂说上几句好话,以求荫佑。
长安内外,阉宦之威,早已凌驾于徒有其表的皇权之上。
窦文场盘踞宫禁十数载,根基深固。藩镇节度使们削尖脑袋攀附的,正是这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他眉梢微动,朝堂便是地动山摇。
其滔天权势,根植于十七年前那场惊天之变——泾师乱起,长安沦陷。
当白志贞麾下禁军溃散如沙,是窦文场、霍仙鸣率百余名宦官,簇拥着狼狈不堪的德宗,自禁苑北门仓皇出逃,一路护驾至奉天。
自此,“家奴忠贞”四字,深烙于惊魂未定的帝王心头。
白志贞遭贬黜,窦、霍自此平步青云。
贞元十二年(796年)六月,德宗设护军中尉两员、中护军两员,统摄禁军:窦文场为左神策护军中尉,霍仙鸣为右神策护军中尉;张尚进为右神策中护军,焦希望为左神策中护军。窦、霍权重一时,威震朝野。
然近年霍仙鸣缠绵病榻,右军虽名义上仍归其辖制,明眼人皆知,其帐下心腹早已频繁夤夜出入窦府。
右军名存实亡的空白,正被左军的势力无声渗透、悄然蚕食。
长安城的命脉,真正攥在了紧邻宫苑的窦府深处。每日清晨,窦府侧门悄然开启,身着便服的“听事”(宦官系统的密探)鱼贯而出,汇入长安的人流。
傍晚,各种消息又如同溪流归海,无声无息地汇入深处那间密室。各地藩镇的节帅无论拥兵几许,奏疏往往尚未送达御前,其副册已悄然呈于窦文场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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