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玉碎珠沉夜(1/2)

第24章:玉碎珠沉夜

月光如练,洒在广州城南陈氏商行后院那座独门小院的青砖地上。院中静得出奇,唯有东厢房窗棂透出摇曳烛光,映出几个忙碌身影。

陈明远小心地将一盏琉璃碗置于红泥小炉上,碗中乳白色膏体正微微冒泡,散发出珍珠粉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岭南野蜜的甜香。站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穿月白长衫,面容清俊,此刻正捏着一根银针,专注地试探膏体黏稠——这正是太医院副院判徐景仁的独子,徐怀瑾。

“陈公子,这‘冷浸法’当真妙绝。”徐怀瑾轻声道,“寻常制珍珠膏需以火煅烧研磨,药性燥烈,易伤肌肤。您这以山泉水浸泡七日、再以石臼轻研的法子,竟能保珍珠润泽之性,实乃开先河之举。”

陈明远微微一笑,脑海中浮现的是现代护肤品中“低温萃取”的概念。他不过是将这原理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珍珠生于水,其性本润。强火攻之,犹如将活鱼炙烤,失了根本。”

窗边,上官婉儿正伏案计算。她面前摊开着三本账册,纤长手指在算盘上飞舞如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公子,按现有珍珠储备,若每日生产五十盒,仅能维持半月。而广州城内大小商行近日皆在抢购珍珠——尤其是品相上乘的合浦珠,市价已涨了三成。”

“有人嗅到风声了。”陈明远神色微凝。

林翠翠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盆中盛着刚采摘的夜来香花瓣。她将花瓣轻轻撒入另一只瓷瓮,闻言抬头:“昨日我去‘宝芝堂’询价,那掌柜的竟旁敲侧击,问咱们要珍珠做什么用。我推说是制安神药丸,他却笑得古怪。”

“商行竞争,本不足奇。”徐怀瑾用银匙取了些膏体,在指尖捻开,“只是这配方中尚有最后一味‘引子’未定。这几日试了七种花露,效果皆差强人意。”

众人沉默。这简易面膜的主体配方——珍珠粉、野蜜、茯苓粉——已经过十几次调整,敷面后确有润泽之效。但陈明远清楚记得现代面膜中那些活性成分带来的“即时焕亮”效果,那是古代工艺难以企及的。他曾尝试加入少量柠檬汁,却因酸性太强导致客人面部泛红;改用玫瑰露,又觉香气太艳,失了雅致。

张雨莲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个青瓷小罐。她将罐子放在桌上,揭开棉布封口,一股清雅含蓄的香气弥漫开来——似兰非兰,似梅非梅,带着雨后竹林般的湿润清气。

“这是……”徐怀瑾凑近细闻,眼睛一亮。

“今日去白云山采药,在山涧背阴处寻到的。”张雨莲声音轻缓,“此花当地人称‘月魂兰’,只在子夜开花,日出即谢。花露极难采集,我守了三夜,只得这半罐。”

陈明远小心地接过,用竹签蘸取少许,滴入琉璃碗中。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原本乳白的膏体渐渐泛起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质地似乎也变得更加细腻。

“快,试试!”林翠翠迫不及待地取来一面西洋玻璃镜,又端来清水。

徐怀瑾净手后,将新制膏体均匀涂在自己手背上。不过半盏茶工夫,洗去膏体的皮肤竟明显比周围更显润泽透亮,在烛光下宛如玉石。

“成了!”上官婉儿放下算盘,罕见地露出笑容。

陈明远长舒一口气,望向窗外明月。三个月的苦心钻研,数十次失败,终于在这一刻见到曙光。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小小膏体将在广州城、乃至整个大清掀起怎样的风浪。

然而他未曾注意到,院墙外榕树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瓦缝,死死盯着房内的一切。

子时过半,月到中天。

陈明远将最终配方工整誊写在特制的桑皮纸上——珍珠粉三两,需合浦珠、以山泉水冷浸七日;岭南崖蜜二两,须采自深秋、蜜色金黄;茯苓粉一两,须产自云南、去皮研磨;最后是月魂兰花露五钱,滴入时需沿同一方向搅动三百转。

“此方需避光密封,保存不得超过半月。”徐怀瑾补充道,又取出一枚象牙小签,在纸上添了几行小字:“敷面时佐以面部穴位轻按,可促吸收。忌与辛辣同食,孕妇慎用。”

张雨莲将花露罐重新封好,轻声说:“月魂兰的花期只剩十日。若要大肆生产,需明夜就带人上山,多备些花露才是。”

“我去!”林翠翠自告奋勇,“我眼神好,夜里也能视物。”

上官婉儿却摇头:“山中夜路危险,需多派些人手。公子,不如从镖局雇几个可靠的护院同去?”

四人正商议间,院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陈明远示意众人噤声,徐怀瑾迅速将配方纸折好,塞进怀中。张雨莲吹熄了两盏烛灯,只留桌上一盏,将花露罐藏入药柜底层。

林翠翠走到门边,低声问:“何人?”

“陈公子可安歇了?”门外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奴婢是巡抚府上的丫鬟春杏,奉我家小姐之命,有急事相告。”

陈明远与上官婉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广东巡抚李质颖的千金李静姝,正是三日前首批试用面膜的贵女之一。当时她敷了初版配方后,虽觉皮肤润泽,却抱怨香味太俗。

“请进。”陈明远道。

门开处,一个身着淡绿比甲的丫鬟低头进来,手中捧着个锦盒。她约莫十六七岁,眉眼清秀,进门后迅速扫视屋内,目光在徐怀瑾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家小姐说,多谢陈公子的膏脂。这是回礼。”春杏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竟是六颗龙眼大小的东珠,珠光在烛火下流转如月华,“小姐还说……那膏脂若能将香气改得清雅些,便是完美了。”

陈明远心中一动:“请转告李小姐,新方已成,三日后必当奉上。”

春杏福了福身,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小姐让奴婢提醒公子,近日广州城中,有人在高价收购与您往来之人的消息。公子……万事小心。”

说完这句,她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收购消息?”上官婉儿蹙眉,“是冲着配方来的。”

“那丫鬟神色有异。”徐怀瑾忽然道,“她进门时,右手一直缩在袖中——那姿势,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

“什么人!”林翠翠第一个冲出门去。

陈明远紧随其后,只见院墙角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正捂着脖子踉跄后退,脚下躺着一枚精致的玉佩。而更远处,春杏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

上官婉儿捡起玉佩,就着月光细看——玉佩雕着蟠龙纹,背面刻着一个“和”字。

“和珅的人。”陈明远心头一沉。

黑衣人见行迹败露,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地面。“砰”的一声炸响,白烟弥漫,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小院。待烟雾散尽,人已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小滩暗红血迹。

“他受伤了,跑不远!”徐怀瑾说着就要追。

“别追!”陈明远拦住他,“调虎离山之计——快回屋!”

四人冲回东厢房,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药柜被撬开,那个装着月魂兰花露的青瓷罐不翼而飞!而原本藏在徐怀瑾怀中的配方纸,竟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徐怀瑾脸色煞白,手按胸口,“我一直贴身藏着!”

张雨莲快步走到窗边,指着窗棂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丝:“是‘探囊取物’的江湖手法——趁我们出门时,用沾了鱼胶的蚕丝线从窗外窃走。”

陈明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检查房间,发现地上有几滴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后窗。而在窗台下,他捡到了半片破碎的黑色衣角,上面绣着奇特的纹样——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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