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玲珑镜智破刁难局(1/2)

陈明远踌躇满志地亮出精心准备的西洋奇货,准备一举震慑十三行众商贾,却不料一位老行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将他的自信击得粉碎,场面急转直下……

广州城的清晨,是被珠江上密密麻麻的舢板与帆樯唤醒的。咸湿的江风裹挟着茶叶、香料与桐油的气味,吹入河南岛(今海珠区)那片气势恢宏的十三行商馆区。琉璃瓦在晨曦下泛着微光,高耸的围墙内,是决定帝国对外贸易命脉的财富中心。

陈明远站在自家新赁下的“明远行”二楼轩窗前,望着楼下庭院中忙碌的景象。几口大箱子刚刚被家仆小心翼翼地抬进来,里面装着他此次立足广州、撬动格局的初始资本——一批经过他精挑细选的西洋物品。不仅有常见的玻璃镜、怀表、呢绒,更有几样他压箱底的“宝贝”。

“公子,都清点妥当了。”林翠翠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声音甜糯,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尤其是那几面水银玻璃镜,奴婢用软绸包了又包,断不会有一丝划痕。待会儿亮出来,定叫那些土财主看直了眼!”她今日特意穿了身簇新的湖绉裙,鬓边簪了一朵新鲜的茉莉,更衬得人比花娇。

上官婉儿立于另一侧,手中捧着清单和算盘,神情冷静:“翠翠,莫要轻敌。十三行诸位行商,皆是见多识广之辈,寻常西洋物件未必能入其法眼。关键在于,如何展示其独一无二的价值,并以此为契机,建立稳固的人脉网络。”她指尖在算盘上轻轻拨动,“根据现有货品价值和预估溢价,我们初步需要达成的合作意向至少有三家,才能确保资金流转。”

张雨莲则安静地检查着待客的茶具与座椅,闻言轻声补充道:“婉儿姐说的是。我昨日听厨娘说起,十三行里几位老行尊,如潘家的振承公、伍家的秉鉴公,都是历经风浪之人,眼光毒辣得很。我们初来乍到,礼数要做足,但底气也不能弱了。”她说话间,已将一杯刚沏好的香茗无声地放在陈明远手边的茶几上,动作轻柔。

陈明远回过身,目光扫过三女,心中稍定。这三位秘书各有所长,是他在这陌生时空最重要的臂助。“你们所言皆有道理。今日之会,既是亮宝,也是亮剑。我们要让这些人知道,我陈明远带来的,不只是奇技淫巧,而是能改变他们生意格局的‘奇货’。”他深吸一口气,“走吧,客人们该到了。”

“明远行”的厅堂内,已是座无虚席。收到帖子的十几位行商或代表如期而至,他们大多身着绫罗绸缎,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玉扳指,神态间既有商人的精明,也带着几分对陈明远这个“北边来的愣头青”的好奇与审视。

寒暄已毕,陈明远也不多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他首先命人抬上几面硕大的玻璃镜。

光可鉴人的镜面映照出堂内众人清晰无比的身影,连眉须都根根可见。果然引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叹。几位家眷同来的女眷更是忍不住上前照了又照,窃窃私语,面露喜色。

林翠翠见状,嘴角微扬,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地介绍起这玻璃镜相较于传统铜镜的诸般好处,言语间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

接着是精巧的怀表。当陈明远演示如何通过表盖上的小孔,聆听机芯那清脆规律的“滴答”声时,又引来一番啧啧称奇。上官婉儿适时上前,以清晰冷静的语调,阐述了怀表在商船计时、约见守时等方面带来的巨大便利,并将其与传统的日晷、刻漏对比,突出其精确性与便携性。

开场顺利,气氛逐渐热络。陈明远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决定祭出第一件“法宝”。他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枚单筒望远镜,微笑着递给坐在上首的潘振承:“潘老,听闻您家船队常走南洋,海上风云变幻,此物或可助您麾下船老大,早辨天象,远察礁岛。”

潘振承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是十三行公认的领袖人物之一。他接过望远镜,依着陈明远的指导举到眼前,朝着窗外远处的琶洲塔望去。片刻,他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颔首道:“果然能将远景拉至眼前,清晰无比!此乃海战、行船之利器!陈公子有心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动容。能得潘振承一句“利器”评价,足见此物不凡。立刻便有几位行商询问此物售价与来路。

林翠翠见气氛热烈,趁热打铁,又从另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件物事——一个金属外壳的打火机。她俏生生地走到一位正在抽水烟袋的行商面前,笑道:“吴老板,您试试这个?”

那吴老板狐疑地接过。林翠翠示意他按下机括。“咔嚓”一声轻响,一簇橘黄色的火苗骤然冒出,稳定地燃烧着。

“哎呦!”吴老板吓了一跳,差点把打火机扔出去,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此物名曰‘自来火’,无需火石火绒,一按即着,风雨天亦不影响使用。”林翠翠得意地演示着,随手又点燃了旁边一支蜡烛,“比之火折子,岂不方便百倍?”

这下,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伍秉鉴都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堂内议论声更响,众人围着那打火机和望远镜,品头论足,充满了新奇感。

陈明远心中微松,看来这些跨越时代的“小玩意儿”,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他正待拿出最后一件“王炸”物品——一个能放大文字、观察微物的水晶放大镜,以吸引那些对古籍、书画、珠宝鉴定感兴趣的行商时,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公子所带来的物件,确是新奇巧致,令人大开眼界。”说话的是坐在潘振承下首的一位老者,姓梁,行内人称梁老掌眼,专做珠宝古董生意,眼光极毒。“不过……”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那面被林翠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水银玻璃镜,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镜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此类玻璃水银镜,虽影像清晰,然其胎体厚重,水银附着之法亦非绝密。老夫听闻,欧罗巴之威尼斯城,乃至近年英吉利国,均已能量产。其国东印度公司商船,下次再来,恐怕便会大量携来。届时,此镜价格,恐难维持如今日公子所期了。”

他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骤然泼在了刚刚升温的气氛上。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明远身上。

梁老掌眼的话,点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十三行这个全球贸易的前沿,没有永远的秘密,也没有永远的稀罕物。今日的奇货,明日就可能成为大路货。如果陈明远的核心竞争力仅仅在于能弄到一些“抢先一步”的西洋物品,那他的优势将极其短暂。

林翠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上官婉儿秀眉微蹙,快速在心算着可能的成本与价格波动,意识到梁老所言非虚,这确实是个潜在的风险。张雨莲则担忧地看向陈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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