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盐引归位(2/2)
“此物……员外从何得来?”潘世珍的声音有些发紧。
“哦?一位故友所赠,说是稀罕物。”陈明远敷衍道,随即追问,“大人认得?”
曹琏也凑过来看,他是后来才调任扬州织造,对此不甚了了,但看潘世珍神色有异,心下好奇。
潘世珍酒意上涌,又正处于炫耀和放松的状态,加之看到与自己早年政绩相关之物,竟生出几分感慨和表现欲。他指着那旧盐引,开始滔滔不绝:“此乃本官初任盐运使时所签发之式样!你看这印鉴的力道,这编号的规则……与后来大不相同!其中关窍,无人比本官更清楚!后来为何改制?皆因防伪所需!就比如现在所用新引,其纸张乃特供,内有暗纹水印……”他竟开始详细解说起来,甚至拿起旁边那份他认为是高仿假货的新盐引作为对比样本,指出几处官方绝不外传的防伪细节,以证明自己的权威和专业。
曹琏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关于用印和纸张供应的话。
他们丝毫未曾察觉,雅间一侧看似装饰用的巨大铜镜(实为林翠翠和张雨莲在背后操控的、经过巧妙改装的简易投影装置,利用了铜镜反射和烛光聚焦),正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手持盐引“指点江山”的画面、以及他们口中说出的每一句关于“真盐引”特征的话语,清晰地投射到隔壁一间早已埋伏好御史、钦差侍卫的密室墙壁上!
而他们拿起“高仿假货”作为“反面教材”进行对比讲解的行为,更是完美地“指认”了那些就是他们经手签发的“真品”!因为那些“高仿货”,正是陈明远让上官婉儿根据真盐引标准,动用宫内仿造技艺制作的“复制品”,其唯一破绽就是那现代激光留下的微痕,而这一点,古人根本无法察觉,反而因其过于“完美”而被潘曹二人误认为是最高明的“假货”。
戏台之上的《单刀会》正唱到高潮处,关云长单刀赴会,气势如虹。而戏台之下,一场真正的“单刀赴会”也已接近尾声。
当潘世珍指着那“高仿”盐引上的某个印记,得意地说出“此乃本官亲自监督刻制,绝无分毫偏差,仿冒之徒岂能得知”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真正的戏,才刚刚开始。
面无表情的钦差大臣率兵而入,身后跟着的侍卫迅速控制住场面。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潘世珍和曹琏,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酒意化作冷汗涔涔而下。他们看着“王员外”缓缓摘下易容面具,露出陈明远冷峻的面容;看着“账房先生”恢复成本来的清丽容貌,正是上官婉儿;看着那面“铜镜”后转出林翠翠和张雨莲……
一切都明白了。他们不是在品鉴真假,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完成了对自己罪行的最完美指认。他们口中的“假货”,恰恰成了钉死自己的铁证!
“潘大人,曹大人,”陈明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方才二位对这盐引真伪的‘高论’,隔壁的御史大人和各位同僚,都已听得一清二楚。这‘假货’上的每一处特征,竟都与真引丝毫不差,甚至包含了诸多不传之秘。若非二位亲手所制,又能作何解释呢?”
盐引贪腐案的主犯就此落网。陈明远利用现代思维设下的心理陷阱,结合对古代官场心理和技术的精准把握,成功地让狡猾的对手在志得意满之时自曝其罪。投影技术虽简陋,却在关键时机起到了颠覆性的作用。
深夜,扬州驿馆内。危机解除,压力骤消。陈明远难得地让厨房备了一桌精致酒菜,与三位女秘书庆祝阶段性胜利。
或许是太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或许是今晚这场大戏的成功让人心潮澎湃,又或许是扬州佳酿的后劲十足……几轮推杯换盏之后,平日里或精明干练、或清冷自持、或娇俏活泼的三位姑娘,竟都显出了醉态。
上官婉儿面泛桃花,眼神迷离,忽然指着林翠翠腕上的乾隆所赐玉镯痴痴地笑:“翠翠……皇上赏的这镯子……你每晚都摸着睡吧?那日和珅送我望远镜时……你、你是不是偷瞄了?” 林翠翠醉眼朦胧,一反平日小心谨慎的模样,嗤笑一声,大胆回应:“哼……婉儿姐别说我……那你呢?和珅替你挡箭那晚……我瞧见你偷偷给他换药时……手、手都在抖……” 张雨莲平时最为冷静,此刻也伏在案上,含糊不清地喃喃:“……你们都好……有人惦记……只有我……只会验毒……他(指御医之子)送我的医案……我都翻烂了……也不敢多说一句……”
陈明远看着眼前这卸下所有伪装、露出小女儿情态、甚至开始互揭老底的三位秘书,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这是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见她们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那些在权谋、危机和身份隔阂下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情愫。
然而,就在这略带尴尬又有些温馨的时刻——
窗外夜空,毫无征兆地划过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瞬间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却不是雷声,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尖锐嘶鸣,短暂却刺入耳膜!
四人醉意被惊散大半。陈明远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夜空澄净,星河璀璨,并无风雨欲来之兆。
但在他眼底深处,那许久未有动静的、代表时空信物的微光,却在这一刻剧烈地、几乎是恐慌般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干扰甚至……吞噬了一部分能量。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陈明远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贴身收藏的、指向下一个目的地苏州的信物——那枚温润的玉璜。
玉璜,依旧冰凉。但原本其内部自然流转的、只有他能感知的微弱光晕,此刻却彻底沉寂了。
仿佛……死去了一半。
远处的更鼓声正常响起,扬州城的夜依旧繁华喧嚣。 可陈明远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闪电何来?异响何来? 信物的能量为何突然衰竭? 他们的穿越之路,是否在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危险的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