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盐引归位(1/2)

第64章 《盐引归位》

子时的更鼓声闷闷地穿透扬州驿馆紧闭的窗扉,陈明远指尖划过最后一张泛黄脆硬的盐引,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沉了下去。他面前的书案上,新旧两份盐引并置,在跳跃的烛火下,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印章下,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现代激光雕刻才会留下的极细微灼烧痕迹。

“他们……真的做到了这种地步。”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她手中放大镜的铜边已被握得温热,“连官印的暗记都分毫不差,这绝非寻常工匠能为。”

书房内气氛凝重。盐引贪污案的最终证据链,就卡在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上——如何证明两淮盐运使潘世珍与扬州织造曹琏合谋,利用职务之便,盗用空白官印盐引,并勾结顶尖工匠进行仿造,随后将真盐引高价倒卖,假盐引投入市场,牟取暴利的同时,也搅乱了整个江淮盐政。

账本密码虽已破译,关键证人却在押解途中“被灭口”;假盐引的流通渠道也已摸清,但追查到的那位号称“鬼手”的雕刻大师,昨夜被发现死于自家作坊,所有工具和半成品被付之一炬。对手下手狠辣,断尾果断,几乎抹平了所有直接指向他们的证据。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让潘世珍和曹琏自己承认,这些流通出去的盐引,是他们经手签发的‘真货’。”陈明远目光锐利,扫过围在桌边的三位秘书,“但他们是老狐狸,绝不会认。”

林翠翠蹙着眉:“除非……能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他们亲口指认,并且当场揭示真伪?”

“谈何容易。”张雨莲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连日来的验毒、侦查让她精神高度紧张,“即便设宴,他们也会警惕万分,绝不会轻易触碰盐引实物。”

陈明远嘴角却勾起一丝属于现代总裁的、运筹帷幄的笑意:“他们当然不会碰真的。但如果是‘假的’呢?如果我们给他们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甚至能让他们得意忘形、主动炫耀的环境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我们需要一场戏,一场让他们自己跳进来的,‘真假盐引’的戏。”

三日后,扬州最有名的戏楼“春华苑”最大的雅间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觥筹交错之间,一派和乐融融。

做东的是自称来自晋地的豪商“王员外”(陈明远易容装扮),他挥金如土,连日来包下扬州的头牌名角,广邀盐、漕、织造各界头面人物听戏宴饮,言语间透露出意欲涉足盐业巨利的野心,其手笔之阔绰,迅速成为扬州城的新谈资。

今日,他特意邀请了两淮盐运使潘世珍和扬州织造曹琏,作陪的还有几位颇具分量的盐商。潘、曹二人本就对这位背景神秘、财力雄厚的“王员外”心存好奇与拉拢之意,加之其并未直接涉足官场,戒备心自然比面对上官官员时低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员外”醺然击节,听着台上正唱着一出《单刀会》,忽而感慨:“这关公千里走单骑,为的是忠义二字。我等商贾奔波,求的不过是个‘利’字。尤其是这盐利,啧啧,真是让人眼热心跳啊。”

潘世珍捻须微笑:“王员外若有心,这盐引之事,倒也并非无门路可寻。只是规矩繁多,非寻常商人可涉足。”

“哦?”陈明远扮演的“王员外”眼睛一亮,身体前倾,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不瞒二位大人,王某近日偶得一批‘特殊’盐引,来源……甚是微妙。心中忐忑,正想请二位大人法眼甄别,以免王某行差踏错。”他一挥手,身后侍立的“账房先生”(同样易容的上官婉儿)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盒。

潘世珍和曹琏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但见盒中只是几张盐引,又是在这私人宴饮场合,周围皆是“自己人”,警惕便放松了几分。曹琏笑道:“员外倒是手眼通天。既如此,本官便替你瞧瞧。”

他拿起一张,随意瞥了一眼,嘴角便露出不易察觉的讥诮。这盐引的做工确实精湛,几乎与真品无异,但他身为织造,对纸张、印泥的细微之处更为敏感,一眼便看出这并非衙门正式流出之物,定是极高明的仿品。他心下断定,这暴发户定是被人用高仿货骗了。

潘世珍也接过看了看,他是盐运使,对格式、印文更为熟悉,同样看出了问题,但他想的更深:这仿造水准,极像他们那条线上“鬼手”的风格,莫非是“鬼手”生前流出的私货?

“王员外”察言观色,见二人神色微妙,立刻故作紧张地问:“如何?二位大人,这引子……可有什么不妥?”

潘世珍放下盐引,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语带双关:“员外,这东西嘛,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不过嘛……呵呵,有些门道,非外人可知啊。”他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握核心机密的高高在上。

曹琏更是带着几分卖弄和戏谑,指着盐引上的印章:“员外你看,这印纹,这朱色,乍看无差,实则……罢了,与你细说你也未必明白。总之,此物风险极大,员外还是尽早脱手为妙。”他几乎是在明示这是假货,但又带着一种“我知道它是假的,但我不说破,反而提醒你”的优越感。

“啊呀!”陈明远扮演出大惊失色的样子,“这……这竟真是……王某可是花了真金白银啊!多谢二位大人提点!否则王某倾家荡产矣!”他连忙亲自给二人斟酒,感激涕零。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潘、曹二人见这“土财主”如此轻易被唬住,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戒心降至最低。几杯美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陈明远趁热打铁,命人撤去残席,换上新茶点,又仿佛不经意般说道:“经此一事,王某才知官盐水之深。说来惭愧,王某此前还暗自收藏了一份据说样式古旧的盐引,与现今制式略有不同,一直不明所以,今日恰逢其会,何不请二位大人一并品鉴,也好让王某长长见识?”

说着,不等二人回应,“账房先生”上官婉儿已从另一个更精致的锦盒中,取出一卷用明黄绸缎包裹的盐引,缓缓展开。那盐引纸张明显更旧,格式也略有差异。

潘世珍和曹琏醉眼朦胧地望去。这一看,潘世珍的脸色微微变了。那份旧盐引,样式竟与他早年刚刚上任、尚未与曹琏勾结时签发的第一批盐引一模一样!那是他仕途起步的印记,绝不可能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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