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镜中密信（2/2）

“皇上！”吴书来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雷雨甚急，恐惊圣驾。是否移驾？”

乾隆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扫过被雷光映得脸色有些发白的林翠翠，又掠过同样被这变故惊动的陈明远等人。那锐利的探究之色在眼底翻涌片刻，最终被帝王深沉的城府压下。他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风雨无阻，天意而已。尔等今日所见所闻，乃朕之私藏，亦系国事机要。当慎之，再慎之。退下吧。”

“臣（奴婢）告退。”众人如蒙大赦，齐齐躬身行礼。

林翠翠随着众人退出澄观斋，冰冷的雨水被狂风卷着扑打在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无法浇灭她心中的惊悸。怀中那妆奁底层铜镜的冰冷触感，此刻隔着衣衫也变得灼热烫人。白莲教的毒牙已悄然抵住了皇帝的咽喉，而行宫内，究竟谁是人？谁是鬼？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霹雳，是巧合？还是某种更叵测力量对泄露天机的警告？

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片灯火通明的书海深处，一道深沉莫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依旧牢牢地钉在她的背上。

雨越下越大了。漆黑的宫道被密集的雨线抽打得一片模糊，脚下的积水倒映着两侧宫灯摇曳昏黄的光，破碎又粘稠。林翠翠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引路太监，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外衫，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却远不及心底那股森然冷意。

方才澄观斋里那短暂而致命的静默，乾隆皇帝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最后那声仿佛要将天地劈开的炸雷…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怀中妆奁底层那面沉默的铜镜，和镜中藏着的索命图卷——“御苑莲心”！白莲教！他们竟敢！他们竟能！把行宫重地作为屠场！癸丑年七月初七…那血色的日子，就在下月初！时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林姑娘，前头就到西配院了。”引路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林翠翠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已离开主殿区域，四周更显僻静，只有风雨在宫墙间呼啸奔突，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她胡乱应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隔着湿透的衣料，紧紧攥住藏在怀里的妆奁硬角，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下一步该怎么办？告诉陈明远？他固然可信，但皇帝方才的态度讳莫如深，书斋里那若有若无的试探…这行宫之内，真的还有安全的角落吗？上官婉儿？张雨莲？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万一她们之中…不！林翠翠用力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她心乱如麻、低头疾行，即将踏入西配院月亮门的瞬间——

一股极其阴冷的、带着雨水腥气的风，毫无征兆地贴着她耳后的发丝掠过！

不是自然的风！那风里裹挟着一股刻意压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翠翠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住！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侧面一扑！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炸开！一柄闪着幽蓝寒光的薄刃短匕，如同毒蛇吐信，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臂膀划过，锋刃瞬间割裂了她半边湿透的衣袖！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掠过，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袭击者一身融入夜色的紧身水袍，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眼睛。一击不中，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动作却快如鬼魅，手腕一翻，毒匕带着更凌厉的杀意，直刺林翠翠的心口！快！太快了！快到林翠翠甚至来不及呼救，死亡的阴影已当头罩下！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终于冲破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劈开夜幕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格开了那必杀的一匕！金属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在风雨声中格外惊心！

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了林翠翠身前。飞鱼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绣春刀在宫灯黯淡的光线下流淌着冷硬的杀气。正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傅恒的心腹——巴图鲁！

蒙面刺客一击受阻，眼见刺杀无望，那双毒眼中瞬间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他毫不犹豫地弃了林翠翠，身形暴退，同时左手猛地一扬！

“小心！”巴图鲁暴喝一声，一把将惊魂未定的林翠翠推向身后的月亮门柱，同时绣春刀舞成一片光幕！

“噗噗噗！”数道细微的破空声袭来！几枚闪着蓝汪汪幽光的细针被刀光扫落大半，钉在湿漉漉的青砖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瞬间腐蚀出几个小坑！剧毒！

然而，仍有一枚毒针，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刀光的缝隙，直射巴图鲁的左肩！

巴图鲁闷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滞。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那蒙面刺客已借力在宫墙上一蹬，身形如鬼魅般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如墨的雨夜和层叠的殿宇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追！发信号！封锁各门！”巴图鲁捂着左肩，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嘶哑，对着闻声赶来的几名巡夜侍卫厉声下令。尖锐的铜哨声立刻撕裂风雨，在行宫各处凄厉地回荡起来。

林翠翠背靠着冰冷的门柱，浑身脱力般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冷汗流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