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死生要同命(2/2)

她的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涟漪。张雨莲用力点头,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同舟共济的决心取代。上官婉儿紧抿着唇,片刻后,缓缓松开陈明远的手,站起身,走到林翠翠身边,目光扫过陈明远和张雨莲:“她说得对。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唯一的生机,就是绑在一起,守住这个惊天的秘密,直到找到回去的路,或者……找到在这里活下去并掌控命运的办法。”

她走到舱壁旁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前,打开锁,从箱底取出一只紫檀木小盒。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样不起眼却意义非凡的物件:一缕从现代带来的、坚韧的白色医用缝合线;一枚在扬州码头小摊上买的、刻着模糊“同心”字样的劣质铜钱;最后,是一小片昨夜从火场焦木上剥下来的、边缘还带着灼痕的漆黑木片。上官婉儿拿起缝合线,又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根红丝线(那是林翠翠在龙舟初遇时塞给她的),再示意张雨莲递来她夹在诗集中的一枚青色书签丝穗。三色丝线在她手中被仔细地捻合在一起,红、白、青,坚韧而醒目。

“没有香烛,没有祭坛。”上官婉儿的声音在狭小的舱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庄严。她将三色丝线的一端系在那枚“同心”铜钱上,另一端则郑重地缠绕在那片焦黑的木片上。“这枚铜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挣扎求存的见证;这片焦木,是昨夜我们共同经历的生死劫难;这三色线,”她目光扫过三人,“是我们四人异体同心,祸福与共的誓约!”

她率先割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被她用力按在铜钱冰冷的表面。接着,她将铜钱和焦木递向陈明远。

陈明远胸口依旧闷痛,但一股滚烫的力量却从心底涌起。他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将自己的血印重重覆盖在上官婉儿的血印之上。温热的血液交融,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张雨莲眼中含泪,带着决绝,第三个按下指印。林翠翠动作最快,也最用力,鲜红的血几乎染透了铜钱上模糊的字迹,她抬起头,脸上是近乎凶狠的坚定:“死生同命!谁要是敢背叛,或者泄密……”她环视一周,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狠劲儿的弧度,“不用老天爷收,我林翠翠第一个让他尝尝现代格斗术的厉害!否则,就罚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变成秃头老怪物!”这带着现代烙印的毒誓,在此情此景下,竟奇异地冲淡了凝重的气氛,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死生同命,守密同心!”四人低沉而有力的誓言在狭小的舱室内回荡,撞在木质的墙壁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回响。三色丝线缠绕的铜钱和焦木,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微的光,像一枚奇异的血契信物。

誓言的回音仿佛还在狭窄的舱壁间碰撞,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窗外,江风似乎也识趣地小了许多,只有水波轻轻拍打船舷的声响,规律得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林翠翠小心地将那枚沾满四人鲜血的“同心”铜钱和焦木信物收进紫檀木盒,刚合上盖子,舱门外却极其突兀地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松动的甲板木块。

“谁?!”上官婉儿反应快如闪电,厉喝出声的同时,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向舱门。她猛地拉开厚重的木门,月光如水银般泼洒进来,照亮了门外一小片空荡荡的甲板。夜风带着江水的湿冷气息涌入,吹得她额前碎发飞扬。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几道被月光拉长的、模糊不清的阴影投射在湿漉漉的木板上。

“听错了?”张雨莲紧张地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上官婉儿没有回答。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门外的阴影角落、堆放的缆绳、以及通往上层甲板的狭窄木梯。月光下,一切似乎都暴露无遗,毫无异常。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

在木梯下方那片最浓重的、被船体结构完全遮蔽的黑暗角落里,一片深蓝色的、显然是上好绸缎质地的衣角,像受惊的水蛇般倏地缩了进去!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那片衣角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极其模糊、被刻意放轻放快的、弯腰疾走的佝偻背影轮廓,一闪即逝,彻底融入了上层甲板更深的黑暗里。

深蓝绸缎……佝偻身影……上官婉儿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和珅身边那个形影不离、永远低眉顺眼却又无处不在的心腹长随——刘全!他最爱穿的就是这种深蓝色的杭绸褂子,而且据说早年在库房当差时被重物压伤了腰,走路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佝偻!

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们的血誓,他们的秘密,刚刚凝聚的同舟共济之心……难道已被那双阴鸷的耳朵听去了大半?这艘御船,终究是和珅的棋盘,而他们,不过是几颗自以为藏得够深的棋子?

“怎么了?”陈明远撑着榻沿,挣扎着想要坐起,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清晰地看到了上官婉儿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那抹从未有过的惊悸。

上官婉儿猛地关上舱门,背脊紧紧抵住门板,仿佛要挡住门外汹涌而来的无形危机。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和紧绷:“有人……刚才在门外。”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是刘全。”

“刘全?!”林翠翠和张雨莲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名字代表着和珅那双无所不在、洞察幽微的眼睛!

舱内刚刚因血誓而凝聚起的一丝暖意和力量,瞬间被这阴冷的方向击得粉碎。一种被毒蛇在暗处窥伺的黏腻恐惧感,顺着脊椎爬满全身。血盟的灼热尚未冷却,背叛的阴影已如附骨之蛆,悄然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一直靠坐在榻上、面色灰败的陈明远突然猛地抬起头!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盯住头顶那扇小小的、被月光映得发白的方形舷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