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死生要同命(1/2)

第80章 《死生要同命》

甲板上的水渍在清冷月光下幽幽反光,像打碎的琉璃。陈明远躺在狭窄舱室的硬榻上,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胸腔里缓慢切割。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上官婉儿伏在榻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乌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紧闭的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张雨莲蜷缩在舱室角落一把硬木椅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怀里却还死死抱着一卷翻旧了的《漱玉词》,书页上似乎有未干的水痕。林翠翠离得最近,直接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榻沿,脸颊枕着手臂,睡得正沉。她身上那件在火场中救他时被燎破的藕荷色衫子皱成一团,袖口处焦黑的破洞下,露出的手臂皮肤赫然一片红肿。

陈明远的目光落在林翠翠臂上那片刺目的红,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昨夜惊心动魄的画面瞬间冲入脑海——失控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船舱的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林翠翠从一根轰然砸落的燃烧巨梁下推开,自己却被另一根呼啸而下的横木狠狠撞中胸口。剧痛和窒息感瞬间吞噬了他,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她们三人冲破烟幕扑向自己时那绝望惊惶的脸……就是这只手,这只此刻伤痕累累的手臂,在烈焰浓烟中死死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不肯松开分毫。

“咳…咳…”胸腔里压抑不住的呛咳猛地爆发出来,撕裂般的痛楚让陈明远瞬间蜷缩起来,额上沁出大颗冷汗。

“明远!”三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上官婉儿第一个惊醒,眼中睡意瞬间被锐利的清醒取代,她迅速探身,一手稳住陈明远因剧痛而颤抖的肩膀,另一手熟练地端过旁边小几上温着的药碗。动作快而稳,带着她一贯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别动!”她声音微哑,却字字清晰,“那根梁砸得不轻,万幸没断骨头,但脏腑震荡是免不了的。御医说了,这药得按时喝,静养为上。”

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凑到唇边。陈明远皱着眉,抗拒地别开头。那味道勾起更深层的恐惧——不是眼前这碗药,而是另一个时空里,那些堆满实验室的化学试剂瓶,和那场毁掉他一切的面膜灾难。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仿佛还在鼻腔里盘旋,股东们愤怒的咆哮、媒体刺眼的闪光灯、公司门外堆积如山的退货……那场爆炸般的失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喝掉它。”上官婉儿的声音斩断了他沉沦的思绪,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眼神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紧盯着他,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还完整地存在于这个时空。

“我来试试。”张雨莲放下诗集,快步走过来,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接过上官婉儿手中的药碗,坐在榻边,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细心地吹了吹,送到陈明远唇边。月光透过狭小的舷窗,恰好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映出一种近乎圣洁的温婉。“御医说这药是清肺热、化瘀血的,加了上好的三七和川贝。良药苦口,忍一忍,嗯?”她低声劝慰,目光里满是恳求,仿佛陈明远不喝这药,下一秒就要烟消云散。

陈明远看着张雨莲眼中的水光,又瞥见林翠翠臂上那片狰狞的红肿,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闭了闭眼,认命般张开嘴,任由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

“这才对嘛!”林翠翠立刻活泛起来,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错觉。她笑嘻嘻地凑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小包蜜饯,捻起一颗晶莹的杏脯,不由分说地塞进陈明远刚喝完药的嘴里。“快,甜甜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御膳房小苏拉那儿‘换’来的!”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满嘴的苦涩,也冲淡了陈明远心中沉甸甸的阴霾。他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那臂上的伤疤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刺目了。

“感觉怎么样?胸口还闷得厉害吗?”上官婉儿仔细审视着他的脸色,指尖搭上他的腕脉,凝神感受了片刻,眉头才微微松开,“脉象比昨夜平稳些了。”

“死不了。”陈明远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目光扫过她们三人憔悴却写满关切的脸,“就是…有点后怕。”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那火…来得太邪门了。我们刚查到盐引账本可能藏匿的舱室,火就烧起来了。像是…专门等着我们。”

舱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江水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恐惧如同实质的寒气,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上官婉儿眼神锐利如刀:“不是像,就是。有人要灭口,或者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那把火,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她的话音冰冷,带着金属般的回响,砸在每个人心上。

“而且,”张雨莲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诗集,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昨夜…昨夜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御医诊脉,神色很古怪。他反复探了又探,最后只对和大人说了一句:‘这位陈先生脉象奇特,骨相清奇,非比常人,倒似古书所载的…琉璃骨’。”她抬起眼,眼中是深深的困惑与不安,“‘琉璃骨’?那是什么?他为何特意向和珅禀报?”

“‘琉璃骨’?”陈明远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被疼痛和混乱尘封的记忆闸门。穿越前夜,那场毁天灭地的雷暴!无数道惨白的电蛇撕裂墨黑的苍穹,暴雨如注,砸在实验室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在他绝望地看着满墙监控屏幕上跳动的全是面膜过敏反应的红色警报时,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连接了天与地的恐怖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悍然击穿了实验室顶部的避雷针!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感官,巨大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抛起,撞在冰冷的仪器上……昏迷前的最后一瞬,他恍惚看到自己裸露的手臂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质感,骨骼的轮廓在皮肉下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变成了易碎的琉璃……

难道,那场来自未来的恐怖雷击,不仅将他们抛入了这二百年前的时空旋涡,更在他们身体深处,烙下了某种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印记?这所谓的“琉璃骨”,是穿越的烙印?还是……某种致命的隐患?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琉璃骨……琉璃骨……”陈明远喃喃重复着,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他猛地抓住上官婉儿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御医还说了什么?关于这‘琉璃骨’?有没有说……它和什么有关?”他的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上官婉儿反手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但她的眼底同样凝聚着沉重的阴霾。“他只说古书有载,此骨相者,遇‘月满则盈,盈极则通幽’。语焉不详,和珅当时脸色就沉了下去,立刻屏退了左右。”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但昨夜……正是月圆之夜!那场暴雨,那场诡异的大火,还有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月圆之夜!这场将他们推向生死边缘的灾难,竟与这诡异的身体变化发生在同一时刻!是巧合?还是……宿命的牵引?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他们这具被雷暴改造过的身体,或许在月圆之时,会与穿越的时空节点产生某种无法预测的、致命的共鸣?

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恐惧无声地蔓延,比船舱外的江水还要幽深冰冷。

“不!”林翠翠突然打破了死寂,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臂上的伤,疼得她“嘶”了一声,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决,“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死,更不能被他们当成怪物抓起来!”她走到舱室中央,月光洒在她倔强的脸上,“不管这‘琉璃骨’是什么,不管月圆之夜还会发生什么,我们四个人,是一起来的!要活一起活,要回去……也得一起想办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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