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深渊回响（2/2）

主控室内的景象比通道更加骇人。空间宽敞，布满了各种控制终端和大型显示屏，但此刻，这里更像是一个被瞬间定格了时间的灾难现场。大量的控制屏幕或被砸碎，或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昂贵的操作台上覆盖着厚厚灰尘，各种按键和推杆凝固在混乱的位置；几具穿着技术员或研究员制服的尸体，以各种僵硬的姿态倒伏在各自的岗位上，其中一具甚至半趴在主控台上，手还按在一个巨大的红色紧急按钮上。空气中，除了那无处不在的陈腐与化学药剂味，还隐约残留着一种电弧猛烈烧灼后特有的焦糊味，刺激着鼻腔。

然而，与四周的混乱和破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中央那个需要数人合抱、呈圆柱体状的服务器机组，却相对完好地矗立着，只是外壳上落满了灰，所有的指示灯都如同死去的星辰，一片漆黑。

“林风……”阿哲直接开口，语气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指令性，“检查备用能源接口……在机组后方，靠近基底，第三排线槽，黑色防水盖板下面……尝试重启……哪怕只有百分之五的功率，维持基础数据读取就行……”

林风愣了一下，对于阿哲此刻表现出的、与平时怯懦技术宅截然不同的命令口吻感到一丝不适，但情况紧迫，她还是依言上前，蹲下身，在阿哲指定的位置仔细寻找。当她掀开那块确实存在的黑色盖板，看到后面那排标准接口，并且位置与阿哲的描述分毫不差时，她脸上的惊讶几乎无法掩饰！她压下心中的巨震，熟练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高容量电源和连接线，小心翼翼地接入接口，然后按下了激活开关。

嗡……

一阵低沉而持久的嗡鸣声，仿佛沉眠巨兽的心跳，从服务器机组的内部传来！紧接着，机组外壳上，几盏代表电源和核心运行的指示灯，竟然真的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闪烁起了微弱的绿色光芒！同时，主控台上几块原本漆黑的屏幕，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命力，先是亮起一片混乱的雪花，随后开始跳动着、艰难地显现出一些残缺不全的代码行和看似日志片段的文字！

“有……有反应了！系统在尝试自检和启动！”林风惊喜地叫道，立刻将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主控台的数据端口，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试图抓住这短暂的机会，连接并下载所有可能恢复的数据。

而阿哲，则对林风的操作和服务器重启的成功似乎毫不关心。他的目光，越过了忙碌的林风和杂乱的控制台，投向了主控台后方墙壁上——那里悬挂着一张大型的、覆盖着灰尘与霉斑的电子结构图，那是整个“第七前哨站”的立体剖面蓝图，尽管大部分区域的显示已经暗淡甚至缺失。

他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一步步走到蓝图前，伸出手，手指无视了那些肮脏的附着物，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蓝图上一个位于最底层、标记极其简略且不起眼的、用红色边框突出显示的隔离区域。那上面的标识是：【Ω级样本库】。

“不在常规的医疗储备室……”他的声音低沉而确信，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笃定，“那里只有标准药品。最好的东西……最关键的‘凝滞凝胶’原液和所有的核心实验数据备份……都在那里。入口隐藏得很深……在能源井东侧的垂直检修通道下面，需要权限卡和动态密码……”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一直紧盯着他、面色凝重的陈默。头灯的光芒从他侧后方打来，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唯有那双淡灰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那里面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恍惚的追忆，有沉重的负罪感，更有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执念。

“这里……”阿哲的声音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锈迹和血腥味，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挤出，“是‘潘多拉’项目……代号‘方舟’计划的第七前哨站。它对外宣称是进行极端气候研究……但真正的核心……是研究在物种大灭绝级别的环境剧变下……生命的‘强制停滞’与……‘强制性适应进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默、秦雨墨以及闻声抬起头、脸上写满惊愕的林风，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彻底改变团队认知的话语：

“我……阿哲……曾经是这里的……三名高级研究员之一。”

话音落下，主控室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都要凝重的死寂。只有服务器机组顽强运转发出的微弱嗡鸣声，如同来自深渊的叹息，和林风电脑屏幕闪烁不定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冰冷地映照着陈默脸上骤然升起的震惊与审视，秦雨墨眼中瞬间爆发的锐利与警惕，以及林风那完全无法置信、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疑问。

深渊的回响，终于不再是模糊的噪音，而是传来了第一声关于过去的、清晰得令人心悸的音符。而这枚沉重音符的携带者，这个身负巨大秘密的人，就站在他们中间，站在这个由他过去的“家”也是葬身之地构成的审判台上。